天色终于蒙蒙亮，林间的鸟儿开始叽叽喳喳地叫唤，篝火也只剩下一点余烬，冒着缕缕青烟。
张少重几乎是顶着两个黑眼圈熬过了后半夜，感觉自己快要升仙了！
困的。
几位驴友陆续醒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啊……天亮了，赶紧找路下山，回去非得睡个一天一夜不可！”
“是啊，这露宿体验一次就够了。”
两位大佬也醒了。
看得出来，她们这一夜睡得极其糟糕。凌清雪原本一丝不苟的长发更加凌乱了，几根发丝顽固地翘着，配上她那身脏兮兮的冲锋衣和睡眠不足的冰冷眼神，有种诡异的反差萌。
夜魅儿更是眼袋浮肿，一脸“老娘很不爽别惹我”的暴躁，不断活动着僵硬酸痛的脖子和肩膀。
“这凡人之躯，当真无用！一夜便腰酸背痛！”
夜魅儿一边抱怨一边试图用手梳理自己打结的长发，结果越弄越糟，气得她想用魔火烧了这头发。
凌清雪虽然没说话，但也下意识地揉了揉酸疼的后腰，看着自己沾满泥点的手掌和脏污的衣袖，眉头皱得死紧。
她有洁癖啊！
这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一个驴友好心递过来一小瓶矿泉水和一个独立包装的湿巾：
“小姐姐，用这个擦把脸吧？会舒服点。”
凌清雪看着那陌生的湿巾包装，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仿佛那是什么新型暗器。
张少重赶紧接过来，撕开包装，拿出里面湿漉漉的纸巾，示范性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看，就这样，擦脸用的，清凉，还能擦掉脏东西。”
凌清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清洁的渴望战胜了警惕。
她极其小心地抽出一张湿巾，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她学着张少重的样子，极其轻柔、极其仔细地擦拭着脸颊和手指，那认真的神态，仿佛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啧，穷讲究。”
夜魅儿在一旁看着，不屑地撇嘴，但眼睛却忍不住往那湿巾上瞟。
她也觉得脸上油腻腻的难受死了。
张少重很有眼力见地又撕开一包递给她。
夜魅儿一把抢过，动作粗鲁地抽出湿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力道大得像是要给脸去皮，嘴里还嫌弃：
“什么玩意儿，滑溜溜的，还有股怪味！”
但擦完之后，她明显感觉清爽了不少，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一丝丝。
众人收拾好东西，踩灭余烬，继续上路。
晨光透过树叶洒下，能见度好了很多，路也好走了些。
但没走多远，新的问题出现了——口渴。
昨晚那点矿泉水早就喝完了。
压缩饼干又干又硬，走了没多久就渴得嗓子冒烟。
“坚持一下，我记得前面不远应该有个山泉眼，水质很好！”
领队的驴友给大家打气。
果然，又走了大概半小时，一处岩石缝隙里，清澈的山泉水汩汩地冒出来，形成一个小水洼。
“太好了！有水了！”
驴友们欢呼一声，纷纷围上去，用手捧着水痛快地喝起来，还有人直接把头伸过去接水喝。
凌清雪和夜魅儿站在旁边，看着这“野性”的喝水方式，再次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活水虽好，但如此饮用，未免……有失体统。”
凌清雪点评道。
“就是，跟牲畜饮水有何区别？”
夜魅儿附和，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清澈的泉水。
张少重才不管她们，自己先扑过去喝了个饱，冰凉甘甜的泉水下肚，简直爽翻天。
“哇！舒服！两位，快来喝啊！真的甜！”
渴意最终战胜了矜持。
凌清雪走到泉水上游，仔细观察了一下水质，确认足够清澈后，才极其优雅地蹲下身。
并拢手掌，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水，小口小口地啜饮，动作斯文得像是大家在拍电影。
夜魅儿看她那慢悠悠的样子就着急，干脆走到另一边，直接俯下身，用手撑住岩石，像小动物一样凑到泉眼下方，直接用嘴去接那流淌下来的水珠喝。
“粗鲁！”
凌清雪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假干净！”
夜魅儿喝饱了，抹了把嘴，立刻回敬，
“喝个水还那么多穷讲究！耽误时间！”
两人眼看又要吵起来，张少重赶紧打断：
“好了好了，喝饱了就赶紧走吧，早点下山早点解脱！”
重新上路，也许是喝了水有了点力气，互怼模式再次自动开启。
路过一片野果林，树上结着一些红红绿绿的野果。
“咦？这果子好像能吃？”
一个驴友认识，
“是野山楂和毛桃，就是有点酸。”
凌清雪瞥了一眼那些果子，眼神淡漠：
“灵气稀薄，果肉酸涩，食之无益，反损道基。”（翻译：没营养，难吃，不吃。）
夜魅儿倒是有点兴趣，摘了一个红彤彤的野山楂，犹豫了一下咬了一口。
“嘶——呸呸呸！”
她瞬间酸得五官扭曲，直接把果子扔了，
“什么鬼东西！酸掉牙了！比魔教的蚀心果还难吃！”
张少重无语：
“野山楂当然酸啊！得泡糖水或者做糖葫芦才好吃！”
“糖葫芦？何物？”
夜魅儿捕捉到关键词。
“便是将红果裹以糖稀，凝固后食之，酸甜可口。”
凌清雪居然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说完立刻抿紧嘴唇，似乎后悔接话了。
“哦？你居然知道？看来假清高的仙子也没少吃凡俗之物嘛！”
夜魅儿立刻抓住机会嘲讽。
凌清雪脸色一沉：
“古籍之中自有记载，何须亲尝？不像某些妖女，只知满足口腹之欲。”
“古籍？怕是藏在被窝里偷偷啃吧！”
“你！血口喷人！”
张少重听着她们从野果能吵到糖葫芦再吵到偷吃，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他加快脚步，只想离这两个幼稚鬼远一点。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走哪边？”
驴友们拿出手机看离线地图，争论起来。
“地图上显示左边这条近，但好像坡度大。”
“右边这条绕远，但平缓好走。”
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凌清雪忽然淡淡开口：
“左侧之路，隐有风声回旋，恐是通向风口或断崖，不宜行走。”
夜魅儿几乎同时说道：
“右边那条，气味沉闷，落叶堆积过厚，怕是死路或者有沼泽瘴气。”
两人说完，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表意见，而且还跟自己唱反调。
“妖女懂什么风水地势？胡说八道！”
凌清雪立刻驳斥。
“假清高又装神弄鬼！你那点微末神识能顶什么用？”
夜魅儿反唇相讥。
张少重和驴友们面面相觑。
最终，领队权衡了一下，决定相信现代科技：
“还是走右边吧，地图上显示这边虽然绕，但最终能汇入主路。”
结果走了不到半小时，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片因为雨季而变得异常湿滑泥泞的低洼地，几乎无法通行，被迫原路返回。
众人只好又灰头土脸地退回岔路口，选择左边那条“坡度大”的路。
这一次，虽然爬得累死累活，但确实顺利了许多。
爬坡途中，张少重累得像条狗，忍不住对旁边同样气喘吁吁的两位大佬说：
“你看……刚才……好像……你们说的……有点道理啊……”
凌清雪累得没力气维持高冷，哼了一声，没说话，但眼神里闪过一丝“早听我的不就完了”的意味。
夜魅儿则是一边喘一边得意道：
“废话！老娘……混迹江湖……啊……这么多年……看地势……啊……的本事还是有的！”
虽然依旧互看不顺眼，但经过这么一遭，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稍微缓和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丝丝。
至少，在如何活下去、如何走出去这个问题上，她们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经验和本能，似乎开始微弱地发挥作用了。
虽然，表达方式依旧是互怼。
张少重看着前方依旧漫长的山路，叹了口气。
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