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弘的转变是彻底且迅速的。在确认了“只可拉拢，绝不能为敌”的最高原则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切断与“暗影商会”的一切联系，尤其是终止对江辰团队的那份委托。
然而，他很快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叶先生，单方面终止委托可以，但按照合同，预付佣金不予退还。”暗影商会负责接洽的执事在通讯中语气公事公办，但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而且，关于您之前提供的部分‘背景信息’存在严重偏差，导致我方人员遭遇未知风险并蒙受损失，这一点，商会内部已有记录。”
叶正弘心中一惊，知道对方这是在暗示之前那个矮小改造体损失的事情，并且将责任归咎于他提供的信息不实。他强压下不快，只想尽快撇清关系：“佣金我不要了！之前的调查就此作罢，所有相关资料请务必销毁！”
“当然，我们会遵守职业道德。”执事淡淡回应，结束了通讯。
叶正弘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就此了结。但他并不知道，或者说低估了“暗影商会”这类游走于灰色地带组织的行事风格。对于商会而言，叶正弘的单方面终止意味着这笔生意亏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调查过程中确实遭遇了无法理解的挫败，这本身就是一个极有价值的信息。江辰团队，已经被他们标记为“高风险高价值”的潜在目标。叶正弘想抽身，但商会却未必愿意完全放弃这条线，尤其是在他们已经投入了成本的情况下。
于是，“夜莺”和“石像”并没有被立即召回。他们接到了商会的新指令：“保持最低限度观察，不进行任何主动接触或渗透，仅记录目标日常活动规律及异常访客。任务性质转为‘长期潜伏观察’，权限下调，资源支持减半。”
这意味着他们从主动的调查员，变成了被放弃的、廉价的“观察哨”。商会不再指望他们能挖出什么核心秘密，只是将他们当作钉在那里的“眼睛”，能有所发现最好，没有也无所谓，算是废物利用。
……
“这算怎么回事？”夜莺有些烦躁地搅动着已经冷掉的咖啡，看着街对面生意兴隆的“老王记烧烤店”，“叶正弘那边没动静了，商会也把我们当成了可有可无的钉子。每天就在这里看着那个胖子烤串？”
石像依旧沉默寡言，但眉头也微微皱着。他感受得更清楚，来自烧烤店方向那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始终存在。他们就像被放在火上慢烤的鱼，既无法前进，也无法撤退。
“上面没说撤，我们就得守着。”石像声音低沉，“至少……这里比去面对那些‘不可名状’的东西要安全。”他指的是之前那个矮小改造体莫名消亡的诡异事件。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原本的雇主放弃，又被现在的组织当成了可有可无的弃子。
这天晚上，王庞照例在收摊前，用神识“扫”了一眼街对面。
“嘿，那俩‘门神’还在呢。”他在内部频道里调侃，“风雨无阻，比上班打卡还准时。叶正宏不是都怂了吗？他俩怎么还没撤？”
尚青的信息很快传来：“已切入暗影商会底层通讯日志。确认叶正弘已于七日前单方面终止委托。商会当前对‘夜莺’与‘石像’的指令为‘长期潜伏观察’，资源支持等级已降至最低。二人处于被半放弃状态。”
叶繁花清冷地评价：“暗影商会仍未死心，意图保留最低成本的信息渠道。”
苏百合有些同情：“他们也只是执行命令的工具人吧。”
江辰沉吟片刻，道：“既然是弃子，无需过多理会。王庞，维持现状，只要他们不越界，便由他们去。他们的存在，本身也是对暗影商会态度的一种监测。”
王庞得了指令，嘿嘿一笑：“明白，就当养了两只不怎么可爱的宠物看着门口了。”
然而，就在几天后，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夜莺”和“石像”几乎在同一时间，接收到了一条来源不明、加密等级极高的匿名信息。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坐标和一个时间，坐标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废弃数据中转站，时间是次日凌晨。
两人心中同时一凛。这绝非商会风格的指令。
“要去吗？”夜莺看向石像，眼中充满了警惕。
石像沉默良久，缓缓道：“能绕过商会直接找到我们……对方不简单。不去，可能更危险。”
次日凌晨，废弃数据中转站内，阴暗潮湿。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早已等在那里。他（或她）没有多余的话，直接抛给两人一个密封的金属芯片。
“新的雇主，更高的报酬。”斗篷人的声音经过处理，沙哑而冰冷，“任务不变，继续观察，但重点记录目标团队与星防司非公开人员的接触，尤其是涉及‘创生基因’相关事务的迹象。信息通过指定频道单向传递。若同意，植入芯片，它会提供新的加密协议和资金。若拒绝……”
斗篷人没有说下去，但一股阴冷的精神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夜莺和石像，让他们如同坠入冰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这压迫感，远比王庞带给他们的那种无形威慑更加直接、更具恶意。
几乎没有选择。在绝对的力量和未知的恐惧面前，他们只能屈服。
夜莺颤抖着手，拿起芯片，将其贴近自己耳后的个人终端接口。微光一闪，芯片数据录入完成。
“很好。”斗篷人说完，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压力骤减，夜莺和石像大口喘息着，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我们……好像卷入更麻烦的事情了。”夜莺脸色苍白。
石像摸了摸耳后，感受着那新增的、无法自行解除的加密协议，沉声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们并不知道，雇佣他们的新雇主，正是蛰伏起来的“创生基因”。“创生基因”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暗影商会之前的失败，以及这两个被半放弃的观察哨。与其自己派人冒着暴露的风险，不如接管这两个现成的、不引人注目的“眼睛”。
王庞很快察觉到了两人气息的细微变化，那是一种混合了恐惧与被迫屈从的沉闷感。
“咦？那俩‘门神’今天的状态不对啊，好像被人上了枷锁？”他在频道里汇报。
尚青立刻开始追踪：“检测到未知加密协议接入二人设备。协议结构复杂，带有精神绑定特性，源头……疑似与‘创生基因’技术同源。”
江辰的目光微冷：“看来，对方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来下棋。继续监控，暂时不要惊动他们。”
“夜莺”和“石像”，这两个最初由叶正弘引出的棋子，在经历了被原雇主放弃后，如今又被更危险的幕后黑手拾起，套上了无形的枷锁，继续着他们身不由己的监视任务。而这一切，都清晰地映照在五位神明的眼中。这场无声的博弈，棋盘似乎变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