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旧院的钥匙挂在脖子上,随着步伐轻轻敲击胸口。
苏寒拖着行李走过校门口的光荣榜,期末考试总分第一的两个字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前世那个辍学的自己,此刻恐怕也正在记忆深处睁大了眼睛。
校门口拐角处停着姜老板的骡车,车板上堆着新弹的棉被。
接着!姜叔叔扔来个包袱,里面是件簇新的藏青色棉袄——袖口内衬绣着三叶草,针脚密得能防住最刁钻的北风。苏寒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她第一次踏进裁缝店时,老人也是这样扔来块边角料让她试试手。
王叔的自行车铃在身后清脆地响着。车把上挂着个竹篮,里面躺着搪瓷缸和一些碗筷。
这是王叔给你的乔迁之喜礼,送碗筷代表你的未来一定能——碗满愉筷!走吧,新家还得大扫除呢。王叔的金丝眼镜上结着霜花。
苏寒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宿舍楼,恍惚看见八岁的自己正趴在窗前,眼巴巴望着其他孩子被父母接走。
而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归处。
107号的木门一声打开时,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苏寒站在堂屋中央,看着阳光穿过新换的窗纸,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墙角那棵三叶草已被苏寒移栽到花盆里,正在窗台上舒展叶片。
第一片叶子是希望——她摸了摸书包里的跳级证书。
第二片叶子是努力——指尖触到裤袋里打印店的钥匙。
第三片叶子......苏寒从怀里掏出房产证,轻轻放在堂屋正中的矮桌上。
是活下去,也是自由。她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
这时姜老板和王叔同时走进来:“小寒,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苏寒收敛思绪“姜叔,王叔,今天恭贺我乔迁之喜,咱们晚饭吃火锅如何?我现在去买菜。”
姜老板因为曾是军人,性格直率开朗:“火锅?这个寓意好!就吃火锅”
王叔也同声附和:“行!小寒说什么就吃什么。”
当夕阳把城西107号的窗纸染成橘红色时,堂屋正中的火炉上正坐着口铁锅。
清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这叫涮锅子。
苏寒用筷子夹起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沸汤里轻轻一荡,三秒就熟。肉片在汤面舒展的弧度,恰似姜老板裁缝铺里那些翩飞的布料。
王叔的金丝眼镜被蒸汽蒙白了。他盯着桌上五只粗瓷碗里各色蘸料——芝麻酱用温水澥开,腐乳调得恰到好处,最边上那碗还飘着几粒鲜红的枸杞。这吃法...他夹起片白菜在锅里涮了涮吃到嘴里,伸出大拇指“不错”
苏寒将山楂酒倒入三个小碗中,递给二人举杯:“王叔,姜叔:小寒承蒙二位照顾,大恩不言谢!我敬您们,干杯!”
你这丫头...王叔欣慰又无奈,他摘下眼镜擦拭
姜老板也涩道:“丫头,一切都在酒里了……”
苏寒又给两人碗里各夹了颗包心鱼丸,等明年桃树开花时,我们吃麻辣锅。
屋外北风呼啸,吹得新换的门帘哗哗作响。那块拼布三叶草在风中摇曳,影子投在沸汤里,随着蒸汽一起翻滚。
苏寒望着两张被热气熏红的脸庞——姜老板的皱纹里还沾着芝麻酱,王叔的镜片上全是水雾。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允许自己停下奔跑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