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方向传来的警报与混乱气息,瞬间打破了流霞界夜的宁静。宁采臣眸光一凝,对聂小倩与星骸道:“你们守护太初,我去去便回。”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一缕几不可察的混沌气流,融入漫天霞光之中,瞬息间便跨越重重殿宇,抵达出事地点。
观星台乃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玉白色石台,顶端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铭刻周天星斗的浑天镜,平日里用以监察星路异动。此刻,浑天镜光芒紊乱,镜面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灰黑污迹,其下方,数名巡天鉴修士正与一团扭曲翻滚的、由阴影与破碎符文组成的怪物激烈交战!那怪物气息与归墟同源,却更加诡诈,它能分化出无数触须,专门侵蚀修士护体仙光与法宝灵韵,更不断发出扰乱心神的尖锐嘶鸣,令几名修士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玄璜长老与白虹、云芷也已赶到,正欲出手镇压,却见宁采臣先一步现身。
“宁道友?”白虹微讶。
宁采臣并未多言,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那阴影怪物的核心——一团不断跳动、汲取着浑天镜逸散星力的黑暗能量源。他并指如剑,一缕融合了太初玉魄净化之意的混沌剑气激射而出,其速快逾闪电,其质凝练无匹,无视怪物挥舞的阴影触须,精准无比地点在那黑暗核心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黑暗核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瞬间被混沌剑气贯穿、分解、净化!核心一破,庞大的阴影怪物如同被抽去骨脊,轰然溃散,化作缕缕黑烟,在流霞界纯净的霞光下迅速消弭。
战斗戛然而止。几名苦战的修士脱力般喘息,看向宁采臣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玄璜长老面色凝重,上前检查浑天镜,沉声道:“镜灵被污,星轨印记被篡改……非是外敌强行闯入,而是有内应暗中做了手脚,引动了潜藏的归墟印记,才孕育出这等邪物!”
“内应?”白虹与云芷脸色顿变。流霞界作为重要据点,防守严密,竟被渗透至此?
宁采臣静立一旁,神识却已如同无形的水银,悄然笼罩全场,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细微反应。太初之前感知到的那些“灰色线条”,在此刻变得愈发清晰,它们如同蛛网般,隐隐指向在场一名负责维护观星台阵法的执役——此人面色看似惊惶,但其神魂波动深处,却隐藏着一丝与归墟同频的冰冷死寂。
就在那名执役眼神闪烁,袖中手指微动,似乎欲要引爆什么后手之际,宁采臣动了。他并未出手攻击,只是遥遥对着那名执役所在的空间,轻轻一握。
“禁锢。”
言出法随,并非秩序权柄,而是以混沌道源强行凝固了那方寸之地的所有法则流转!那执役只觉得周身仙元瞬间冻结,连思维都几乎停滞,袖中一枚即将激发的漆黑骨符被硬生生定住,其上萦绕的毁灭性能量戛然而止。
“赵烛!是你?!”白虹瞬间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其他修士立刻上前,将其制住,搜出了那枚邪恶骨符以及几件散发着归墟气息的邪异法器。
真相大白,众人皆感背脊发凉。若非宁采臣洞察先机,以雷霆手段净化邪物,又瞬间制住内应,后果不堪设想。
玄璜长老亲自出手,以巡天秘法封印了赵烛的修为,命人严加看管。他转身,对着宁采臣深深一揖:“多谢宁道友出手,挽回流霞界一场劫难!此恩,我巡天鉴铭记于心!”
经此一事,巡天鉴上下对宁采臣的信任与敬重达到了新的高度。白虹与云芷更是彻底将其视为可托生死的盟友。
**三日后,流霞界核心禁地,“鉴心殿”。**
此处霞光最为浓郁,几乎凝成实质,殿内悬浮着无数缓缓旋转的星辰光球,每一个光球都代表着一处被标记的星路或世界节点。
宁采臣应玄璜长老之邀,携太初于此等候。忽然,殿内所有星辰光球齐齐一亮,无尽霞光如同百川归海,向着殿首主座之上汇聚,凝聚成一道模糊却散发着无上威严与智慧气息的身影。他看不清具体面容,周身笼罩在朦胧的霞光与星辉之中,仿佛是整个流霞界意志的体现。正是巡天鉴主的一道化身!
“宁小友,久仰了。”鉴主化身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直抵人心的力量,“流霞界之事,玄璜已禀明于我。小友神通广大,心性过人,更兼怀克制归墟之妙法,实乃苍生之幸。”
“鉴主过誉。”宁采臣不卑不亢,拱手回礼。太初好奇地打量着那团霞光,她能感觉到,那里的“线”庞大而复杂,与整个流霞界乃至遥远的星路紧密相连,非常厉害。
“客套话便不多言。”鉴主化身语气转为严肃,“万法星枢之变,关乎诸天稳定,其异动根源,经我与众长老推演,九成可能与归墟深处一尊古老禁忌——‘虚无之魇’的苏醒有关。此獠并非寻常归墟生物,它乃‘寂灭’概念本身在一定条件下的聚合体,能扭曲现实,侵蚀法则,其所过之处,万物皆归虚无,乃纪元之大敌。”
虚无之魇!仅仅是名号,便让人感到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
“守墓人方面,”鉴主化身继续道,“他们内部对于如何处理‘虚无之魇’似有分歧。一派主张不惜代价,立即封印,哪怕波及部分天轨;另一派则认为,强行封印可能引发更不可测的后果,主张寻找其弱点,或利用其特性……这也是他们捕捉新型归墟生物的原因,似乎在尝试某种危险的研究。其内部,已呈分裂之象。”
信息量巨大,宁采臣眉头微蹙。局势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
“鉴主之意,是希望我如何合作?”
“修复天轨,治标不治本。”鉴主化身直言不讳,“我希望小友能与我巡天鉴精锐一同,深入万法星枢区域,查明‘虚无之魇’苏醒的真正原因,若能找到克制甚至将其重新沉寂之法,则为上上之策。此行凶险异常,即便是我,亦无全身把握。故而,绝不强求,小友可自行决断。”
殿内陷入沉默。玄璜长老、白虹、云芷皆屏息凝神,等待宁采臣的回答。
宁采臣目光低垂,看向身旁的太初。太初也正仰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眸中映着他的身影,没有恐惧,只有全然的信任。他又想到青霖界,想到那消亡纪元护道者的托付,想到这一路走来所见归墟带来的破坏与悲歌。
混沌之道,并非避世独善。包容万物,亦需承载责任;演化生灭,更当护持一线生机。
他抬起头,目光恢复平静与坚定,看向鉴主化身:
“虚无之魇,危及诸天,非一人一界之事。宁某,愿往。”
声音不高,却如金石坠地,铿锵有力。
鉴主化身周身霞光似乎更亮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好!既然如此,请小友再于流霞界盘桓数日。我等需做些准备,届时,将由玄璜长老亲自带队,白虹、云芷及另外三位擅长阵法与隐匿的执役一同前往。具体行动方案,稍后详议。”
合作既定,气氛缓和不少。鉴主化身又询问了太初的一些情况,对秩序之灵的出现表示惊叹,并赠予太初一枚“定魂霞珠”,有宁心静气、稳固神魂之效。
离开鉴心殿,宁采臣回到栖霞苑。他知道,短暂的平静即将结束,一场直面归墟本源、关乎纪元命运的巨大风暴,正在万法星枢等待着他。而流霞界这看似稳固的港湾,其深处隐藏的暗流,似乎也并未因揪出一个赵烛而彻底平息。太初把玩着那枚霞珠,忽然小声对宁采臣说:
“父亲,那个鉴主爷爷……他身上的线,有一根好粗好亮的,连到好远好远的地方,但是……那根线旁边,有一条小小的、黑色的线,像影子一样跟着,我看不清楚那黑线连到哪里……”
宁采臣目光微凝,轻轻摸了摸太初的头。
“无妨,我们心中有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