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妃雪阁,已是燕都蓟城中最热闹的风月场所,日进斗金,堪称销金之窟。
蒙宇身为秦国首富,自然不缺银钱。
只是他带着女子同来,令门口守卫略感意外——毕竟来这里的大多是男子。
不过蒙宇并未在意,径直与焰灵姬走了进去。
步入妃雪阁,便有阁中侍女前来迎接宾客。
在侍女的引导下,他们走进一处宽敞的大厅。
厅内已坐了不少观众,中央设有一座舞台,名为“飞雪玉花台”
。
舞台四周环绕着层层升起的看台,既有普通坐席,亦设包厢雅座。
此时包厢已经满座,普通看台也几乎座无虚席,仅余零星空位。
妃雪阁生意的兴隆,由此可见一斑。
望着眼前景象,蒙宇不禁心生感慨:秦国大军已至燕国边境,而这些人却仍醉心歌舞,浑然不觉危机将至。
蒙宇与焰灵姬在普通看台寻得两处相邻座位坐下。
他发现,妃雪阁的生意比当年紫女在韩国经营的紫兰轩更为火爆。
不过紫兰轩与妃雪阁终究不同,紫女与雪女也各有千秋,不可简单比较。
妃雪阁的头牌当属雪女姑娘。
可以说,这座歌舞坊全凭她一人支撑,许多客人都是专程为她而来。
而在紫兰轩,紫女虽会接待宾客,却从不为客人歌舞助兴;雪女则需登台献舞,取悦宾客。
这正是二人的区别所在。
因而紫女活得比雪女更为洒脱,也更有尊严。
在韩人眼中,紫女是位传奇女子;而在燕人看来,雪女不过是个舞姬罢了。
飞雪玉花台四周环着莲花池,这座精美的舞台专为雪女而设。
唯有她登台献艺时,才会对外开放,吸引众多达官显贵前来观赏。
此时,一间包厢内坐着位身着素黑衣衫的年轻男子。
他神情淡漠,独自静坐饮酒。
此人正是燕国太子丹。
看似平静的燕丹内心实则忧虑忡忡。
荆轲赴秦已有些时日,至今音讯全无。
他不知刺秦之计是否得手,若事败,必将引来秦王震怒,后果不堪设想。
因心绪不宁,燕丹特来妃雪阁观赏雪女舞姿,以求暂缓焦虑。
除燕丹外,燕王喜之弟雁春君亦在阁中。
他未坐包厢,而是端坐于八抬大轿之内。
看到雁春君的轿子,蒙宇心知今天定会有一场热闹可瞧。
他转头对焰灵姬低语一句:“你在这坐着,我稍后便回。”
随即起身,朝着妃雪阁的后场走去。
既已身在妃雪阁,自然要走近些看看,那位雪女姑娘究竟是何等绝色。
后场的一间厢房里,一位女子正对镜梳妆。
二八年华的雪女端坐镜前,一身浅蓝露腰舞裙缀着细碎的雪花纹样,银镶蓝水晶的头饰衬得她白发如雪。
三千银丝披散垂落,遮住光洁的后背。
淡灰蓝色眼影扫过长睫,眼角点缀几颗细小宝石,唇上是浅浅的肉粉色。
冰肌玉骨,清冷绝尘。
倾国之貌,天下无双。
雪女不仅是燕国最负盛名的舞姬,更被称作七国第一舞姬。
半年前,她因故离开故国赵国,来到邻近的燕都蓟城,在此创立妃雪阁。
短短半年,便已名动燕国,追随者无数。
可那双美目中总藏着一缕轻愁。
纵然名满天下,内心却空空荡荡,如浮萍无根,不知明日飘向何方。
她也不知继续经营妃雪阁为何。
若为钱财,早已足够余生丰足。
可她只会跳赵舞——若不舞,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或许继续起舞,只为证明自己还活着。
“唉……”
一声轻叹,尽是寂寥。
虽名动天下,却无亲友相伴,独来独往,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份孤寂,如影随形。
“雪女姑娘为何叹息?”
一道清朗嗓音忽然响起,一位青年男子缓步走入。
雪女抬眼望去,只见来人眉目如画,气质超然,风姿俊逸,竟是她生平未见之俊秀。
——好一个翩翩少年!
她一时怔住。
执掌妃雪阁以来,见过的才俊不少,却无一人及得上眼前之人这般夺目。
就在雪女观察蒙宇之时,蒙宇的目光也落在雪女身上。
银白长发,绝美无双!
玉骨冰肌,明眸似水!
初见雪女,蒙宇心中浮现“冷艳”
二字。
她如冰雪雕琢,清冷绝尘,眉眼间凝着若有若无的愁绪,别有动人心处。
“你为何闯入我房中?何人准你进来的?”
见蒙宇入内,雪女纤眉微蹙,清冷的语音里透出责问之意。
她的声音清澈空灵,又带着几分磁性。
“无人准许,我想来,便来了。”
蒙宇嘴角含笑,淡然应答。
“你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雪女语声淡漠。
“在下蒙宇,久仰雪女姑娘芳名,心中倾慕,特来与姑娘谈一桩生意。”
蒙宇含笑道。
“生意?”
雪女微怔,随即冷声问道:“我与你能有何生意可谈?”
“我想买下妃雪阁。”
蒙宇直言。
“买妃雪阁?不如直说你想买下我?”
雪女面凝寒霜,语带讥讽。
“倒是爽快,我确有这个意思,不知姑娘可愿?”
蒙宇毫不遮掩,坦然承认。
“呵,男子皆是一般模样。”
雪女冷笑,笑意中带着轻嘲。
如蒙宇这般男子,她见得多了,无非贪恋她的容颜,欲占为己有。
“若姑娘多与我相处,便会知晓,我与旁人不同。”
蒙宇笑道。
“谁要与你相处?速速离去,否则我便唤人将你逐出。”
雪女面覆寒冰,语声凛冽,拒人千里。
“姑娘开设妃雪阁,不过为求财利。
但请开价,需多少银钱才肯出让?”
蒙宇问道。
“妃雪阁不卖。
即便要卖,只怕你也出不起价。”
雪女淡然道。
“但说无妨,看我能否承担。”
蒙宇从容笑道。
以他如今财富,七国之中恐无人能及。
“妃雪阁日进千金,月入万金,你可能买下?”
雪女道。
“姑娘直接开价便是,究竟多少才肯出让妃雪阁?”
蒙宇追问。
“十万两黄金。”
雪女冷然道。
实则妃雪阁不值十万金,她故意抬高价格,只为让蒙宇知难而退。
“十万两黄金,妃雪阁我买下了。”
蒙宇毫不迟疑,当即应声。
雪女闻言微微一怔,没料到他答得如此干脆,却只当是信口之言——十万两黄金何等巨数,世间谁人能轻易取出?
她神情冷淡:“休要说笑,请回吧。”
“我并非说笑。”
蒙宇道。
“妃雪阁不卖。”
雪女语气更寒。
“既如此,便不强求。”
蒙宇淡然一笑,并不纠缠,转身即向门外走去。
他此来不过是想亲眼一见雪女,看她是否值得自己相助。
眼前之人,确实比传闻中更美,也更冷傲。
可这般性情,反而令他欣赏。
若她也如其他女子般曲意逢迎,在这风月场中,怕是早已沉沦——那样的雪女,不值得他出手。
行至门边,他侧首轻言:“我本是来救你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相救。”
雪女声音如冰。
蒙宇不再多言,推门离去。
看来,她已对世人失去信任,尤其对男子,更存着难言的排斥。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雪女面容平静。
这男子确与往日所见之人不同,可终究只是陌路,她又怎会动容?
更何况他一开口便欲买下妃雪阁,无非与那些贪图她容貌之人一般,想将她占为己有罢了。
身为燕国第一舞姬,名动天下,心怀不轨者不知凡几。
雪女从不对任何男子假以辞色,更不许谁人近身。
蒙宇回到看台,在焰灵姬身旁落座,静待雪女登场。
他心知今日之演,雁春君必会生事。
届时他自当出手解围,雪女也必将感念于心。
此时,一名乐师抱着古琴走上前来,在台前安坐,置琴于案。
正是高渐离。
他是妃雪阁的乐师,常年为雪女伴奏。
高渐离心中亦深深倾慕雪女,甘愿留在此处,只为日日得见她的身影。
这份情愫始终藏于心底,他暗自恋慕,却从未敢向她吐露半分。
妃雪阁中央,月光笼罩着一座飞雪玉花台,玉台莹莹生辉,仿佛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忽然间,悠扬乐声响起,天空中飘下晶莹雪花,在月色里轻盈飞舞,煞是动人。
飞雪玉花台下的莲池中,朵朵如玉莲花随乐声绽放,美得不可方物。
此时,一位绝美女子自天而降,踏着飞雪,乘着月光,轻轻落在飞雪玉花台上。
她冰清玉洁,宛如月宫仙子,不染凡尘。
冰肌玉骨,容光绝世!
白发如雪,翩然若仙!
此刻,妃雪阁内宾客满座,却静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她的美貌所震撼。
望着那位女子,每个人都感到一阵窒息。
随即,她翩然起舞。
这舞蹈,堪称世间至美,无人能及。
焰灵姬虽也善舞,却未受过专门训练,舞艺比之雪女,终究略逊一筹。
一曲终了,一道响亮的掌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妃雪阁中格外刺耳。
“何人如此大胆,敢扰大人雅兴!”
一声怒喝传来。
就在这时,大批士兵涌入,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缓缓行来。
众人一见此轿,无不色变,心中震惊恐惧——轿中之人,正是当今燕王之弟,燕国最有权势的雁春君。
在燕国,雁春君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
“方才何人喧哗?”
雁春君轿前侍卫厉声喝问。
“末将晏懿,不知雁春君驾到,方才失礼,还请大人恕罪!”
一名身着铠甲的将领慌忙跪地叩拜。
晏懿身为燕国大将军,在雁春君面前却卑微恭敬,不敢有丝毫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