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将昏迷的丁胖小心安置在法坛中央的太极图上,向听松详细讲述了丁胖撕咬红煞的经过。听松听完后,修长的手指轻抚下巴,陷入了沉思。
有两个选择。听松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其一,我可直接做法彻底消灭红煞,此法稳妥,但丁胖会元气大伤。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看向石头:其二,让他吸收红煞之力化为己用。若能成功,实力可大增。但若失败......话未说完,意思已不言而喻。
石头面色凝重,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他知道这个决定关乎丁胖的性命,自己无权替兄弟做主。
请二师兄先唤醒丁胖。石头沉声道。
听松微微颔首,指尖凝聚一点青光,点在丁胖眉心。丁胖猛地咳嗽几声,缓缓睁开双眼。当他听完两个选择后,那双常年带着憨厚神色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
我要吸收它!丁胖挣扎着坐起身,声音嘶哑却坚定,道长,您知道吗?我从小在悯童院长大,后来厮混在街头,连顿饱饭都是奢望。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道观的青砖地面,那些富家子弟,从小有名师指点,有高级功法可学。而我呢?连讲武堂的门槛都迈不进去。
丁胖的眼中泛起水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拳,对着垃圾堆里的破沙袋打,打到拳头出血。可有什么用?没有资源,没有门路,再努力也赶不上人家随便练练。他突然抓住听松的道袍下摆,像个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就算是死,我也要赌一把!
听松沉默片刻,罕见地叹了口气:你可知道,这红煞之力...
我知道危险!丁胖打断道,声音哽咽,但我更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孤儿,一辈子能有几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他转头看向石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石头总说兄弟之间不分彼此,可每次危险来临,都是他挡在前面。这次...这次我也想有资格保护大家啊!
大殿内一片寂静,连躲在柱子后的清风明月都红了眼眶。听松深深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雪地里跪求拜师的自己。
听松突然衣袖一拂,三盏青铜古灯凭空浮现,但记住,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余地。
丁胖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求道长成全!我丁胖贱命一条,早就该死在街头了。若能换来保护兄弟们的本事,值了!
听松道长凝视着丁胖坚定的眼神,缓缓点头:既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但要记住,红煞三日淬骨之火,非寻常人能承受。这三日内,红煞会不断侵蚀你的神智,唯有以意志力战胜它,方能将其化为己用。
他取出一枚青玉小瓶,倒出一粒莹白的丹药:这是辟谷丹,可保你三日不饥不渴。服下后,便再无回头之路。
丁胖毫不犹豫地接过丹药,一口吞下。丹药入腹,顿时化作一股清凉之气流转全身。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请道长开始吧。
听松不再多言,双手掐诀,口中念诵古老咒语。三盏青铜古灯骤然亮起,青、红、金三色火焰交织成网,将丁胖笼罩其中。随着咒语声越来越急,一道狰狞的红影从丁胖体内浮现,发出刺耳的尖啸。
开始了。听松沉声道,记住,三日之内,无人能助你。胜则脱胎换骨,败则魂飞魄散。
丁胖只觉一股灼热从丹田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那痛楚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他死死咬住嘴唇,硬是将惨叫憋在喉咙里。鲜血从嘴角渗出,但他眼中的坚定丝毫未减。
红影在他识海中化作无数狰狞面孔,发出蛊惑的低语:放弃吧...何必受这份苦...你本就是个没人在意的孤儿...
丁胖的意识开始模糊,童年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在悯童院与大家一起挨饿一起调皮的情景,在街头被人欺凌的场景,那些高高在上者的轻蔑眼神...但紧接着,是石头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是兄弟们并肩作战的画面...
丁胖在识海中怒吼,我不是没人要的孤儿!我有兄弟!我要变强!我要保护他们!
红煞的侵蚀越发猛烈,丁胖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青筋暴起如虬龙。但他始终紧咬牙关,任凭汗水浸透衣衫,任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两个小时后。
丁胖盘坐在三色火焰交织的法阵中央,浑身已被汗水浸透。他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却始终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红煞之力如岩浆般在他经脉中奔涌,每流经一处穴道,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灼痛。
小胖子,何必硬撑?红煞在他识海中幻化成许嵩许皮带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你这样的贱民,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我......
丁胖的眼前浮现出往昔的画面:小时候在讲武堂外偷看时,被护卫一脚踹飞的狼狈;在酒楼打工时,被富家公子用剩菜泼脸的屈辱。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剧痛突然加剧,丁胖的脊背弓成虾米,一口鲜血喷在法阵上,发出的声响。听松眉头微皱,但并未出手相助——这是必须独自承受的考验。
看看你这副模样。红煞的声音忽远忽近,连最基础的淬体都承受不住,还妄想驾驭我的力量?
丁胖的视野开始模糊,恍惚间看到石头浑身是血却仍挡在他身前的背影。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神智为之一清。
你...懂什么...丁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这样的人...想要的东西...就得拿命去拼...
红煞的幻象突然扭曲,化作无数尖刺扎向他的神魂。丁胖浑身痉挛,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披了一层猩红纱衣。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傍晚时分,法阵外的听松突然睁开双眼。只见丁胖虽然形容枯槁,但眼中的神采却越发清明。三色火焰中的红色渐渐褪去凶戾,反而如血液般在他周身经脉中流转。
第一关,过了。听松轻声道,指尖青光一闪,为法阵又添一道禁制。
一直守在一旁的石头急忙问道:二师兄,丁胖的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听松微微颔首,你这兄弟皮糙肉厚,耐力与毅力都是上选之资......
不等听松说完,石头惊喜地叫道:那丁胖算是战胜红煞了!
戒尺凭空浮现,对着石头当头一击。听松斥道:你这小猴子,怎的如此浮躁!为兄的话还未说完......他指了指法阵中昏迷的丁胖,你兄弟今日淬体之关已过,但能否真正战胜红煞,还得看后两日。
石头摸着头上新起的红包,嘿嘿笑道:能过第一天就能过第二天,能过第二天,第三天自然不在话下!我对丁胖有信心!”
石头本想继续守护在丁胖身旁,却被二师兄一记戒尺赶回了家。推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购物袋,几乎占据了半个客厅的空间。精致的点心礼盒、崭新的童装、五颜六色的玩具散落各处,无声地诉说着君君对两个小家伙的疼爱。
少年蹲下身,指尖轻触一件绣着云纹的小道袍。柔软的布料让他想起君君温柔的笑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前仿佛浮现出她带着两个小家伙穿梭在信水城大街小巷的身影,只为给他们置办这些礼物。想到这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然而这份温暖转瞬即逝。少年攥紧了手中的道袍,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丁胖嘶哑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我们这样的人...想要的东西...就得拿命去拼...
石头颓然坐在地上,盯着满地的购物袋出神。是啊,他们不过是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身无长物,拿什么去跟那些世家大族比?就算拼上性命,恐怕也改变不了君君父母的态度。
现在的你,给不了她这样的生活。郑母冷漠的话语再次在脑海中回荡。
少年长叹一声,开始仔细整理这些满载心意的礼物。他将点心、衣物、玩具分门别类地放好,每一件都承载着君君的关怀。最后站在传送阵前,将这些心意一一送回观中。
青峰观的静室内,清风和明月正趴在蒲团上受罚,红肿的小手火辣辣地疼,却倔强地不肯落泪。突然,一阵熟悉的空间波动传来,各式礼物如天降甘霖般落在他们面前。
是小师叔母买的!明月惊喜地叫道,红肿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
清风顾不上手掌的疼痛,一把抱住崭新的道袍:我就知道小师叔母最疼我们了!
两个小家伙破涕为笑,迫不及待地拆起礼物来。虽然每动一下都会牵动手心的伤,但脸上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的石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这笑容很快又黯淡下去。
回到空荡荡的家中,少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世上有些鸿沟,不是单凭一腔热血就能跨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