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太医院院判!还有…把李太医、王太医…等都给朕叫来!”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乾清宫东暖阁里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几位胡子花白、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被紧急召入。
殿内门窗紧闭,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皇帝端坐御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太医们轮流上前请脉,手指搭上龙腕时,无不屏息凝神,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脉象沉细无力,尺脉尤甚,肾气亏虚之象昭然若揭!
众人经过一番商议后,院判硬着头皮,斟酌着字句回禀:“陛下…龙体…精元似有亏损之兆…此乃…此乃…”
他实在不敢说出“不育”二字。
“亏损?”皇帝猛地一拍御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朕正值壮年!不过是场风寒!如何就亏损至此?!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太医胆子稍大些,跪伏在地,颤声道:“陛下息怒!臣等观陛下脉象,精室空虚,元阳不固…此…此症非一日之寒,本就是…本就是先天不足,又经此番外邪侵袭,伤及根本…”
他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色。
“先天不足?”皇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猛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
“你们当时不是说并不妨碍吗?而且朕登基以来,虽子嗣不丰,却也有皇长女降生!如今皇长子亦在!何来先天不足?!”
王太医冷汗涔涔,补充道:“陛下容禀…当年说的…先天不足,非指全然不能孕育,乃是…乃是精元较常人更为稀薄脆弱,受孕几率低一些,所以当时说于生子一事上并不妨碍。”
“但,精元稀薄脆弱,就比平常人更易受损伤…此番风寒邪气凶猛,直入下焦,损及肾水命门…恐…恐难再复…”
“难再复?!”皇帝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如同受伤的孤狼,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们。
“那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们可是号称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居然能说出难再复这种话来!要是治不好…”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扫过每一个太医惨白的脸,“朕就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让你们太医院…给朕的子嗣陪葬!”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杀意和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太医们匍匐在地,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
院判更是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皇帝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
“滚!”皇帝猛地一挥手,声音嘶哑,“都给朕滚出去!滚去想办法,治不好…你们知道后果!”
太医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乾清宫内弥漫的绝望与暴戾。
皇帝颓然跌坐回座椅,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愤怒、屈辱、恐惧交织在一起。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怎能…怎能落得如此境地?!
“查!”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对着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的梁德安嘶吼道,“给朕查!朕这病…到底是怎么来的!风寒?呵!朕看是有人…有人要害朕!”
与此同时,慈宁宫。
太后手中的碧玺佛珠“啪嗒”一声掉落在紫檀木脚踏上。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愤怒。
张嬷嬷屏退了左右,低垂着头,声音轻得像耳语:“院判大人亲自来报的…陛下…精元已绝,再难有嗣。太医们会诊,都说是…先天不足,又遭了极厉害的外邪侵扰,伤了根本…”
“外邪侵扰…”太后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带着一种母亲被触及逆鳞的暴怒,“外邪?!什么外邪能如此精准地伤及皇帝根本?!”
她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脚步沉重,带着雷霆之怒。
张嬷嬷大气都不敢喘。
“外邪侵扰…外邪入侵…”太后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锐利如刀,猛地射向张嬷嬷,“哀家记得…皇帝是在德妃的长乐宫受的风寒?”
张嬷嬷的头垂得更低了:“是…那夜陛下歇在长乐宫,次日清晨便高热不退…太医说,是夜里着了凉…”
“着了凉?”太后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长乐宫的地龙烧得比哀家这里还暖!德妃伺候得那般‘精心’,如何就能着了凉?”
“定是她…是她狐媚惑主,不知节制,勾引皇帝纵欲过度,才损耗了龙体根本!”
太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德妃本就长得像狐狸精,以前老实巴交的还好。
到自从生了孩子后突然就像是放开了一样,平日里最会勾引皇帝。
皇帝在她那里留宿的次数最多,时间也最长。以前只当是皇帝喜欢,如今看来,分明是这狐媚子不知廉耻,用尽手段掏空了皇帝的身子!
而且平日里德妃也最喜欢调香,弄出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不定里边就有她用来助兴、迷惑圣心的下作东西!
“好一个德妃!好一个祸国殃民的狐媚子!”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手边一个青玉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
“哀家只当她是个懂事的,却不想她竟如此歹毒心肠!为了固宠,竟不惜损耗龙体!害得皇帝…害得皇帝…”后面的话,太后气得说不下去,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张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太后,低声劝慰:“太后息怒!保重凤体要紧!此事…此事尚无确凿证据…”
“证据?!”太后厉声打断她,眼中怒火熊熊,“还要什么证据?!皇帝在她宫里病的!她平日里那副妖妖调调的样子就是证据!”
“太医都说了,是外邪侵扰伤及根本!这外邪,除了她这个狐媚子,还能有谁?!是她勾引皇帝不知爱惜龙体,才酿此大祸!”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神依旧冰冷如霜:“传哀家懿旨!德妃照顾不力,致使皇帝生病。即日起,禁足长乐宫,无哀家旨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撤去其协理六宫之权!她宫里的香,全部给哀家封存起来,仔细查验!还有,给哀家好好查查,她平日里都给皇帝用了些什么东西!”
“是!奴婢遵旨!”张嬷嬷心头凛然,知道太后这次是动了真怒,德妃…怕是要彻底失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