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鳞卫的马蹄声震得青石板都在发颤。
云苏微立在离王府的朱漆门首,望着那片漫过来的黑甲浪潮,耳中嗡嗡作响——为首骑士腰间的蛇纹印戒,与裴怀瑾描述的分毫不差。
王妃!许怀安攥着药箱的手直抖,瑞王这是要硬闯!
云苏微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玉牌。
系统仓库里的生物荧光试剂在意识中发烫,那是她昨夜特意从冷藏格取出来的。
她望着玄鳞卫前锋勒马停在三丈外,甲胄摩擦声里,为首的络腮胡将领甩下缰绳,青铜印戒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奉瑞王令,缉拿勾结西疆、私贩梦欢草的叛党!
叛党?云苏微向前一步,广袖被风掀起一角,将军可知,私调玄鳞卫出京需得皇帝手谕?
将领冷笑,从怀中抽出明黄卷轴:这是陛下口谕!他展开半幅,七王离玄烬暗通西疆商队,以盐引为掩护私运毒草,其妃云氏助纣为虐,着玄鳞卫即刻拿人!
围观百姓开始交头接耳。
云苏微的目光扫过队列末尾几辆蒙着油布的马车——那是昨日被燕九娘截下的西疆商队。
她忽然扬声:将军既说商队是西疆来的,不妨让他们喝碗水?她转头对许怀安道,去取我前日配的照骨丹,给商队每人灌半碗。
许怀安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拎着药罐往商队方向跑。
云苏微望着将领骤变的脸色,嘴角勾起冷笑——所谓照骨丹,不过是系统仓库里荧光试剂的伪装,前世她在法医课上见过,长期接触某种植物生物学的人,皮下会析出荧光物质。
三刻钟后,商队中五个汉子的皮肤突然泛起幽蓝微光。
围观人群炸开了锅。
云苏微提高声音:真正的西疆商人常年在风沙里,皮肤粗粝如砂纸,哪会有这种荧光?
这是长期接触梦幻草原株才会有的痕迹!她指向那五个发光的人,你们根本是太子东宫养的药奴!
将领的额头沁出冷汗,马鞭重重砸在地上:胡说!
是不是胡说,问问他们主子。云苏微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印戒,瑞王的暗卫,连蛇纹都刻错了——玄鳞卫的纹是蟒,瑞王府的是赤链蛇,将军这枚......她顿了顿,倒像太医院暗桩的旧印。
人群中传来抽气声。
玄鳞卫的马队开始骚动,将领的手按上刀柄,却在触到云苏微身后突然出现的玄色身影时猛地一颤。
怎么,玄鳞卫现在连王妃的话都不信了?离玄烬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他披着玄色大氅立在云苏微身侧,指尖漫不经心敲着腰间的虎符,还是说,瑞王给的好处,比陛下的律法更金贵?
将领的喉结动了动,突然甩镫下马:末将奉令行事!
那就把令拿全了。离玄烬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口谕,口谕无玉玺,玄鳞卫出京无调兵符,将军这是要抗旨?
马队后方传来骚动。
云苏微瞥见燕九娘的捕快披风闪过街角,知道她已去查商队的真实身份。
她悄悄拽了拽离玄烬的衣袖,他低头时,她轻声道:去地牢。
地牢的霉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裴怀瑾倚在草席上,额角的伤还在渗血,见云苏微进来,他笑出一口血:王妃这是要杀人灭口?
我要源头。云苏微将匕首抵在他喉间,梦欢草从哪来的,说。
裴怀瑾的瞳孔缩了缩,忽然凑近栅栏:你以为我不敢说?
那批货是从宫里流出来的,经太医院库房,打着御用安神散的名义运出。他的声音突然发哑,第一个试药的人,是你婆婆——七王妃生母。
她不肯替太子藏药,被活活喂毒致疯。
云苏微的手猛地一抖,匕首当啷落地。
离玄烬生母的事她听过只言片语,却从未想过会与毒草有关。
她蹲下身,声音发紧:证据呢?
黄九思师父的癸未年太医院月耗单。裴怀瑾吐出血沫,那老瞎子记了一辈子账,什么都记得。
黄九思被连夜请进书房时,手里还攥着算盘。
他摸黑坐下,枯瘦的手指在桌上划拉:癸未年......正月,安神散用朱砂三两;二月,用茯神五两;三月......他的声音越来越快,从四月起,每月加一味曼陀罗,九月开始,多了焚毁残渣的记录——实则是运货。
云苏微的笔尖在纸上飞,直到最后一行字落下,她猛地站起,撞翻了茶盏。
离玄烬的旧档箱被她翻得乱七八糟,最底层一张泛黄的药方笺飘落,背面歪歪扭扭写着:母病,求解。是离玄烬幼年的笔迹。
原来你早就在查。她的声音发颤,你什么都知道,却从来没告诉我。
微......
报——影十三的声音从窗外炸响,殿下,玄鳞卫在城外动手了!
离玄烬的瞳孔骤缩,他抓起案上的虎符就要往外冲,却被云苏微拽住:等等!
他们用了绿眠瘴。她打开系统冷藏箱,取出一支支血清,这是抗神经毒素的药,我跟你去。
战场的血腥味比地牢更浓。
离玄烬的玄色大氅染了血,正挥剑劈开最后一道毒雾。
云苏微跳上战车,血清在针管里泛着琥珀色:把中毒的人带过来!她扎针的手稳得像精密仪器,这毒是梦欢草提纯的,第一批成品在敌将护心镜里!
燕九娘的刀光一闪,敌将的护心镜被挑落,一枚微型药囊骨碌碌滚出来。
玄鳞卫的喊杀声戛然而止,离玄烬的剑抵住敌将咽喉:说,谁让你来的?
瑞......
住口!
云苏微没听清后面的话。
她望着离玄烬染血的肩,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直到回城时,月上中天,七王府的书房还亮着灯。
离玄烬站在炭盆前,火舌舔着一叠纸——正是她刚找到的药方笺。
你在烧什么?她冲过去要抢,却被他抱住。
他的体温透过染血的甲胄传来,声音哑得像破了的琴:别看了,那些往事只会让你恨我。
你早就知道梦欢草来自宫廷?
他闭了闭眼,点头:我知道,但我不能动。
一旦揭开,就是与整个皇室为敌。
云苏微的眼泪砸在他胸前的甲片上。
窗外,一轮血月缓缓升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王妃!门房的声音突然响起,城外来了朝廷的八抬大轿,说是......
说是宣圣谕?离玄烬替他说完,低头吻去云苏微的泪,别怕,有我在。
但云苏微知道,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