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句挑衅的话语，像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
没有激起滔天巨浪，只有一圈圈冰冷的，带着嘲弄意味的涟漪，在东方玄天的神魂中荡开。
“香？”
那个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反而多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玩具的玩味。
“我的骨头，由混沌玄铁构成，历经三万六千年地心龙炎淬炼。”
“每一根，都比你所谓的‘神兵利器’，坚硬万倍。”
“你这只连牙齿都未长齐的蝼蚁，用什么来啃？”
东方玄天拄着剑，胸口剧烈起伏。
他体内的龙元能量，正横冲直撞，修复着伤体，也带来了撕裂般的痛楚。
他看着那片深邃的黑暗，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牙齿不够硬，可以磨。”
“命不够长，可以争。”
“总好过，在这里，连骨头都烂掉。”
死寂。
长久的死寂。
那头黑龙，似乎在品味他话里的意思。
许久。
“你，不怕死？”
“怕。”东方玄天回答得干脆利落。
“但我更怕，像条狗一样，毫无尊严地死。”
“尊严？”黑龙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讥讽，“那是强者赐予弱者的枷锁，是弱者自我麻痹的幻梦。”
“当你拥有掀翻整个世界的力量时，你就会发现，尊严，是最无用的东西。”
“或许吧。”东方玄天没有反驳。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两点猩红。
“但现在的你，并没有那种力量。”
“你被困在这里，像一头被拔了牙的老虎，只能对我这只‘蝼蚁’，发出无能的咆哮。”
“放肆！”
恐怖的威压，如山崩海啸，再次席卷而来！
东方玄天闷哼一声，双腿一软，单膝跪地。
手中的冷锋剑，深深插入地面，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鲜血，从他的嘴角，再次溢出。
“蝼蚁，你在挑战我的底线。”黑龙的声音，冷得掉渣。
“我不是在挑战。”东方玄天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
“我是在，给你一个选择。”
“选择？”
“一个，让你能更快离开这该死牢笼的选择。”
黑龙，沉默了。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显示着它内心的不平静。
“说下去。”
东方玄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
“你，需要能量。”
“庞大的，足以冲击这道封印的能量。”
“而我，可以为你提供。”
“你？”黑龙发出了嗤笑，“凭你这炼体境的孱弱身躯？你全身的气血，都不够我塞牙缝。”
“不。”东方玄天摇了摇头，他拍了拍胸口。
“凭它。”
鸿蒙造化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志，鼎身微微一热。
“这东西，能炼化万物，提纯能量。”
“刚刚，你也感受到了。”
“我可以用它，将外界的天材地宝，炼化成最精纯的本源能量，供你吸收。”
“你的恢复速度，至少能快十倍！”
洞穴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黑龙思考了很久。
“条件。”
两个字，从黑暗深处传来。
东方玄天知道，他赌对了第一步。
“我要活。”
“我要离开这里。”
“我需要你的帮助，让我变得更强。”
“更强？”黑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你想强到什么地步？”
东方玄天拄着剑，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脑海中，闪过李家的狰狞，闪过陈观海的追杀，闪过孙家老祖那只遮天蔽日的金色手掌。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强到，能将所有想捏死我的手，全部斩断。”
“强到，能将所有高高在上的存在，全部踩在脚下！”
“哈哈……哈哈哈哈！”
黑龙，发出了震动整个山脉的狂笑。
“好！好一个狂妄的蝼蚁！”
“我喜欢你的眼神。”
“像极了……当年那个家伙。”
笑声，戛然而止。
“交易，可以。”
“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一只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蝼蚁，不值得信任。”
东方玄天早有预料。
“你可以不信我。”
“但你，别无选择。”
“要么，我们合作，你或许能在千年内脱困。”
“要么，你现在杀了我，然后继续在这里，孤独地等待下一个万年。”
“你，等得起吗？”
最后一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黑龙的软肋上。
是啊。
它等不起了。
这该死的封印，每时每刻都在消磨它的本源。
再过一万年，或许不用它的仇人动手，它自己就会彻底湮灭。
“很好。”
黑龙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
“我可以给你力量。”
“甚至，可以给你我的本源龙血，让你脱胎换骨。”
“但是，你需要先向我证明，你的‘鼎’，有你说的那种价值。”
东方玄天心中一凛。
“你想怎么证明？”
“很简单。”
黑暗中，那颗巨大的龙头，缓缓探出。
它张开嘴，一滴，只有指甲盖大小，却粘稠得如同黑色水银的液体，从它的齿缝间，滴落下来。
“这是我的一滴本源精血。”
“里面，蕴含着我万年的修为，和我血脉中最狂暴的毁灭意志。”
“用你的鼎，炼化它。”
“如果你能成功，并且将炼化后的能量交给我。”
“我，就承认你有与我交易的资格。”
那滴黑色的龙血，悬浮在半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周围的空气，都在它的影响下，扭曲，哀鸣。
东方玄天死死地盯着那滴龙血。
他能感觉到，鸿蒙造化鼎，正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极度渴望的情绪！
这是大补之物！
但，也是穿肠剧毒！
以他现在的身体，直接吞噬，唯一的下场，就是被那股狂暴的意志，撑爆神魂，化为一具只知杀戮的血傀！
“怎么？”
“怕了？”
黑龙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东方玄天咧嘴一笑。
“怕？”
“我只是在想，一滴，太少了。”
他伸出左手。
那滴黑色的龙血，仿佛受到了牵引，缓缓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滋啦——！”
一阵青烟冒起！
他的掌心，瞬间被那股霸道的能量，腐蚀得血肉模糊！
剧痛，让他身体一颤，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催动了胸口的鸿蒙造化鼎。
“嗡！”
鼎身光芒一闪。
一股柔和的吸力，将那滴龙血，连同被腐蚀的血肉，一起吸入了鼎中。
轰！
那滴龙血刚一入鼎，东方玄天的大脑，就像被扔进了一颗炸弹！
一股充满了毁灭、暴虐、杀戮的远古意志，顺着他与鼎之间的联系，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魂！
“吼！”
他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头顶天立地的黑色巨龙，正在仰天咆哮！
要将他渺小的神魂，彻底撕碎！
“守住本心！”
东方玄天舌尖泣血，神魂之力毫无保留地涌出，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同时，他将体内所有残存的金色气血，全部灌入了鼎中！
“给我……炼！”
鸿蒙造化鼎，光芒大作！
鼎身之上，那九道裂痕，仿佛活了过来！
古老的混沌气息，弥漫而出，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那股狂暴的龙之意志，死死地包裹！
鼎内，仿佛开辟了另一方战场！
混沌之气，与毁灭龙威，疯狂地碰撞，绞杀！
每一次碰撞，都让东方玄天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一次。
他的七窍，鲜血长流。
他的皮肤，时而赤红如火，时而苍白如纸。
黑暗中，那头黑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它那猩红的巨瞳里，闪过一丝讶异。
这只蝼蚁的神魂，竟比它想象中，要坚韧得多。
换做任何一个筑基境修士，此刻，恐怕早已神魂崩溃，沦为白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东方玄天的意识，已经模糊。
他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死死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
鼎内的那股狂暴意志，终于被混沌之气，消磨殆尽。
“嗡……”
鸿蒙造化鼎，发出一声轻鸣。
炼化，完成了。
一团，只有拇指大小，却精纯到极致的，散发着淡淡紫金色光芒的能量团，静静地悬浮在鼎内。
东方玄天的神魂，像退潮的海水，瞬间回归。
巨大的虚弱感，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但他，撑住了。
他意念一动。
那团紫金色的能量，被他分成了十份。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最小的一份，引入了自己的经脉。
轰！
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生命能量，瞬间在他体内炸开！
他那干涸的经脉，如同被天降甘霖滋润，瞬间变得充盈！
身上残存的伤势，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痊愈！
他的修为瓶颈，松动了！
炼体境八重！
炼体境九重！
只差一步，就能迈入炼体十重，大圆满！
仅仅是十分之一的能量，就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好处！
东方玄天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但他，没有丝毫贪婪。
他强行压下继续吸收的欲望，将剩下的九成能量，从鼎中逼出。
那九团紫金色的能量，汇聚在一起，化作一颗龙眼大小的光球，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给你。”
他托着光球，递向那片黑暗。
那头黑龙，看着那颗光球，猩红的巨瞳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它能感觉到，光球里，蕴含着它最本源的能量。
但，那股属于它的，狂暴的毁灭意志，却被剔除得干干净净！
剩下的，只有最纯粹，最温和的生命精华！
这……这怎么可能？！
那个小小的破鼎，竟然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
它张开嘴，轻轻一吸。
那颗光球，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它的口中。
“吼……”
一声舒畅的，满足的低吼，从黑暗深处传来。
它能感觉到，自己那枯寂了万年的本源，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却至关重要的补充。
“蝼蚁。”
黑龙的声音，变得有些复杂。
“你，通过了考验。”
“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座的……合作者。”
东方玄天，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但是。”黑龙话锋一转。
“为了保证我们合作的‘诚意’。”
“你需要，接受本座的一点小礼物。”
话音未落。
一道漆黑的，细如发丝的流光，从黑暗中，闪电般射出！
东方玄天脸色一变，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光，没入了自己的眉心！
冰冷！
一股来自九幽深渊的冰冷，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神魂深处，仿佛被烙上了一个狰狞的，栩栩如生的黑色龙形印记！
“这是‘龙魂印’。”
“通过它，无论你身在何处，我都能感知到你的存在。”
“当然，如果你想耍什么花样……”
黑龙的声音，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威胁。
“我，只需一个念头。”
“这个印记，就会吞噬你的神魂，让你，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