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灵秘境内的气氛,因玉衡太上的诊断而凝固如冰。道基尽毁,元婴沉寂,这等伤势,几乎等同于宣判了修行之路的终结,甚至寿元都将大幅折损。绝望如同最寒冷的冰霜,侵蚀着每个人的心。
林玄在灵池中又昏沉地躺了三日。期间,他偶尔会短暂地苏醒片刻,眼神涣散,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一片死寂的荒芜,曾经奔腾如江河的灵力如今干涸断流,与天地法则那玄妙的联系也彻底断绝。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这一日,他再次醒来,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几分。他看到了守在他身边,眼眶通红却强撑着笑意的公孙雨;看到了在不远处打坐调息,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虑的苏晚晴;也看到了静静坐在池边,握着他的手,眼神复杂难明的曲非烟。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曲非烟那张妩媚天成,此刻却带着一丝凄艳的脸上。他记得,他与苏晚晴在青岚宗众长老见证下结为道侣,他与公孙雨在公孙家族祝福下成婚。唯有曲非烟,这个与他相识于微末,一路相伴,历经生死,情深意重的女子,却始终欠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往日是因诸事纷扰,阴差阳错。而如今……自己时日无多,难道还要让她带着这份遗憾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与决绝涌上心头。林玄挣扎着,用尽力气,反手握住了曲非烟微凉的手。
曲非烟娇躯一颤,惊喜地看向他:“林玄?你感觉怎么样?”
林玄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微弱,却异常清晰:“非烟……对不起……一直欠你一个婚礼。”
曲非烟愣住了,美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咬着唇,强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只要你好好……”
“正因是这个时候,才要说。”林玄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无尽的歉意与期盼,“我自知前路渺茫,或许……或许陪不了你们多久了。我不想带着这个遗憾走。非烟,你……可愿意嫁我为妻?就在此时,此地?”
此言一出,不仅曲非烟呆住了,连一旁的苏晚晴和公孙雨也猛地看了过来。
秘境中一片寂静,只有灵池水波轻轻荡漾的声音。
曲非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她不是没有幻想过这一刻,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一种绝境之下。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八方来贺,只有这满目疮痍的伤躯和渺茫未知的未来。
但,那又如何?
她看着林玄那双即使深陷绝境,依旧带着真诚与爱意的眼眸,心中所有的彷徨、委屈、恐惧,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滔天的勇气与决绝。
“愿意!我愿意!”她用力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林玄,我曲非烟此生,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无论你是翱翔九天的真龙,还是……还是沉疴难起的凡人,我都跟定你了!有没有婚礼,我都是你的妻子!”
这番毫无保留的告白,如同炽热的岩浆,烫慰了林玄冰冷的心。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
“还有我们!”苏晚晴和公孙雨也走了过来。苏晚晴握住林玄的另一只手,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夫妻本是一体,荣辱与共,生死相随。你若不在,我苏晚晴绝不独活。”
公孙雨更是直接扑到林玄身边,带着哭音道:“林大哥,我们拜过堂的!你说过要永远保护小雨的!你不准丢下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三女的目光交汇,在这一刻,过往的些许醋意、小小的龃龉,都在生死的考验面前烟消云散。她们眼中只有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深爱,以及共同面对一切命运的坚定。
林玄看着身边三位情深意重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滔天的感动,也有无尽的酸楚。他何德何能,能得她们如此倾心相待?
“好……好……”他声音哽咽,只能连连点头。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玉衡太上闻言,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亲自出面主持。他没有劝阻,反而动用权限,将秘境稍作布置。
原本清冷的秘境,挂上了鲜红的绸缎,点燃了象征喜庆与生命,却又在此刻带着一丝悲壮意味的龙凤喜烛。没有宾客如云,在场的只有玉衡太上、闻讯赶来的青岚宗几位核心长老,以及代表着中域皇族、金刚寺、琉璃宫、天机阁驻留在此的几位使者。
林玄被苏晚晴和公孙雨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喜袍,虽然他脸色依旧苍白,需要人扶持才能站稳,但腰杆却挺得笔直。
曲非烟则由一位琉璃宫的女修帮忙,换上了凤冠霞帔。她本就容颜绝世,此刻盛装之下,更是美得惊心动魄,那妩媚之中,更添了几分圣洁与庄重。
一拜天地——拜这方养育他们,却也让他们历经磨难的天地。
二拜高堂——玉衡太上代受了此礼,老者眼中亦不免泛起湿意。
夫妻对拜——林玄与曲非烟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以及那至死不渝的深情。
礼成!
没有喧闹的欢呼,只有无声的祝福与沉甸甸的感动。在场众人,无不为这绝境中的婚礼而动容。
是夜,秘境深处特意布置的洞房内。
红烛摇曳,将房间映照得一片朦胧。林玄靠在床头,曲非烟依偎在他怀里,苏晚晴和公孙雨也静静坐在一旁。
“夫君……”曲非烟仰起脸,眸光如水,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唇瓣。这个吻,带着泪水的微咸,渐渐化为无尽的温柔与缱绻。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林玄的伤处,玉手轻柔地抚过他消瘦的胸膛,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与温度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林玄回应着她的亲近,虽然虚弱,却充满了怜爱与珍惜。他能感受到怀中娇躯的微微颤栗,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托付,也是对未知命运最深切的依恋。
苏晚晴和公孙雨在一旁静静守候,眼中没有半分芥蒂,唯有深切的怜惜与共担命运的坚定。她们明白,此刻的慰藉与温暖,对林玄而言是何等重要。
红帐之内,暖意渐生。气息交织,体温相融。这已超越单纯的肌肤之亲,更是灵魂的相互依偎与生命能量的无声交融。苏晚晴与公孙雨也悄然靠近,用她们温柔的怀抱与无声的陪伴,共同构筑起一个隔绝外界风雨的温暖港湾。
这一夜,没有激烈的索取,唯有最深切的抚慰与相依。四人紧密相拥,仿佛要将彼此的气息、心跳乃至灵魂都融为一体,借此对抗那窗外无边的黑暗与彻骨的寒意。
然而,红烛终有燃尽时。当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棂,洞房内短暂的暖意渐渐被现实的清冷所取代。
林玄沉沉睡去,眉宇间似乎舒展了些许,带着一丝难得的平和。三女为他细心掖好被角,穿戴整齐,相视无言,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不容动摇的决意——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她们绝不会放弃。
希望渺茫,前路未卜,林玄的命运依旧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但至少在此刻,爱与守护成为了照亮黑暗深渊的微弱却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