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之刚整理完文书准备出门,恰巧遇见镇远大将军的嫡女林欢竹。
那日在天香阁有过一面之缘,见她也要去篝火会,便顺路同行。
青石小径上,初时只是客套寒暄,不料谈及《通典》治国之策时,这位将门之女竟侃侃而谈。
她论及篇中平籴法的改良之策,与沈淮之近日所思不谋而合。
沈大人?林欢竹轻唤,见他目光投向远处篝火旁的身影。
沈淮之收回视线,拱手致歉:下官失礼。方才听小姐论及经世致用之道,下官倒有些粗浅见解...
愿闻其详。林欢竹眸光微亮。
京中贵女多困于闺阁琐事,难得遇见能畅谈经国大略的知己。
夜风拂过,她忽然想起父亲常说:良友如明灯,可照前路。
沈淮之负手而立,月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清辉:
《通典·食货》所载商品经济之论,虽散见于赋税、货币诸篇,却暗含与的深刻博弈。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
从盐铁官营到茶税专榷,历代王朝皆在利用商品流通与防范其冲击之间寻求平衡——这种矛盾,恰是理解传统经济制度的关键。
林欢竹眸光渐亮。
她原以为这位沈大人不过是攀附权贵之辈,不想胸中竟有如此韬略。
大人高见。她真心实意地赞叹,改日定要请大人过府,再讨教这经济之道。
沈淮之浅笑还礼:林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下官佩服。
二人相谈甚欢,直至篝火渐熄,宾客散尽。
沈淮之拱手作别时,林欢竹还立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今夜这场偶遇,倒让她对朝堂局势有了新的认识。
颠簸一日的马车让她浑身酸痛,趁着沈淮之未归,赶紧沐浴更衣,钻进锦被里把自己裹成个蚕蛹。
正当她在柔软的被褥间找到舒适姿势,迷迷糊糊将要入睡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嚯,聊这么久,那是相当投缘啊。
她立即闭紧双眼,放缓呼吸,假装已然熟睡。
沈淮之推门而入,烛光映出床榻里侧蜷缩的一小团。
他下意识放轻动作,简单梳洗后掀开锦被一角。
......
均匀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刻意而僵硬,连睫毛都在微微颤动。
……
秋阳初升,皇家猎场已是人声鼎沸。
放眼望去,数千匹骏马整齐列阵,油亮的鬃毛在晨光中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强健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喷吐着团团白雾,整装待发的阵势令人震撼。
本次秋狝大典共设四场围猎,每场间隔7天:
此次围猎不分男女,皆可参与。
前两场为皇室专猎,只有宗室子弟可持弓入场。
后两场除皇室外也开放予世家大族,各家家主早已跃跃欲试。
四场累计猎物最多者,分获皇室组与世家组魁首。
胜者除黄金万两外,更能得圣上一个恩典。
观礼区里,未参与围猎的贵眷们可在指定区域自选良驹,或策马扬鞭,或信步闲游。
此刻已有不少贵女在驯马师的陪同下,挑选着温顺的母马。
号角声起,全场肃然。
只见圣上身着猎装,挽金弓、搭玉箭,随着破空之声,秋狝首猎正式拉开序幕。
猎场顿时沸腾,马蹄声如雷。
严初一早就盯上了那匹温顺的枣红马,毛色油亮,四肢匀称,一看就是好脾气的。
围猎队伍刚出发,她就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匹马,活像见了糖糕的小孩。
“侍卫大哥,我能选这匹吗?”她仰着脸,满脸期待,就差把“快答应我”写在脑门上了。
侍卫见她兴致勃勃,笑着点头:“自然可以,郡主。可要驯马师陪同?”
“不用不用!”严初连连摆手,信心满满,“我自己能行!”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这么多年古偶可不是白看的,骑马戏码看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回。
不就是在马镫上一踩,潇洒翻身上马?
况且她特意挑了匹个头适中的马,连马鞍都比旁的矮上一截,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枣红马被牵到跟前时,严初才惊觉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
这马就算再温顺,也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她仰着脖子看了看马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不是马矮,是她太菜。
“嘿嘿……”严初冲侍卫露出一个乖巧而不失尴尬的笑容,
“那个……侍卫大哥,要不还是麻烦你帮我找个驯马师?”
她不死心地绕着马转了一圈,试图找个合适的角度爬上去,可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高度都像是在为难她。
就在她愁眉苦脸时,驯马师终于来了。
“参见郡主。”驯马师恭敬行礼。
“免礼免礼!”严初急得直摆手,“快抱我上去!”
严初一向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尤其是这个时候,实在耽误她骑马初体验。
驯马师刚要伸手,忽被一袭青衫挡了去路。
严初正扶着马鞍晃荡着小短腿,忍不住催促:快点抱我上去呀——
话音未落,忽觉腰间一紧。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腰肢,轻轻一送,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稳稳落在马背上。
严初眼前一亮。高处视野果然开阔,连远处的猎场旗帜都看得分明。
她正要向驯马师道谢,低头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哪还有驯马师的影子?
怎么是沈淮之……
“沈大人?你怎么在这?”
所以说...刚才那个把她举高高的触感...
严初坐在马背上晃悠着小腿,心里直犯嘀咕
骑马这么好的时机,男主怎么能不跟女主在一起呢!
两人骑着马,悠闲自得散散步,在这广阔的天地聊聊人生聊聊理想,
发展的好么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定定小情,不比在她这强?
于是,“沈大人不去陪林小姐?”话出口在严初听来是真切的希冀。
可这话落在某人耳中——
沈淮之握着缰绳,领着马匹往一处僻静处走去,林小姐将门之女,骑术精湛得很。
他侧眸瞥了眼马背上晃悠的小人儿,
倒是郡主您......刻意拖长的尾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还是让下官陪着稳妥些。
他本想在观礼台安静观猎,可远远听见她嚷嚷着要驯马师抱上马时,他还是来了。
或许他还是在意那点名声的吧。
毕竟满朝文武都看着,若让人瞧见他的夫人被别的男子抱上马......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