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严初已经精神抖擞地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小望舒来为她梳妆打扮了。
淑妃娘娘的赏花宴定在巳时,她琢磨着怎么也得提前半个时辰到场才不算失礼。
此刻起身梳妆正好,时间充裕,不至于临到头了手忙脚乱的。
小望舒站在梳妆台前,可谓是拿出了毕生所学和看家本领。
铆足了劲要将自家郡主打扮得既端庄大气,又不失少女的灵动明媚。
她虽未曾亲手打理过入宫的正式妆造,却也深知往大方得体的方向捯饬,总不会出错。
于是,一个比庆功宴那晚更为明艳灼灼、光彩夺目的严初便出现在了镜中,甚至比往日还要明媚生动几分。
小望舒自己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
自家郡主绝对是耐看型的!
初看或许并非那种标准意义上的官方式大美人。
可偏偏就是那股子鲜活的、灵动的生气,最是勾人心弦,叫人忍不住想靠近些。
嗯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心情就是格外好~
严初绕着镜子美滋滋地转了好几圈,左看右看,总算心满意足地消停下来。
一切收拾妥当,她便蹦跶到窗边的软榻上偎着。
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两只脚悬空轻轻晃荡着,悠闲地等着出发的时辰。
不一会儿,瑞景轩外便传来了一阵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
不疾不徐,正朝着她的寝居而来。
严初正好靠在窗边,一眼就瞧见了正踱步走来的沈淮之。
她忙欢快地伸出小手,笑吟吟地朝他打招呼:
“沈大人,你来啦~”
沈淮之从踏入瑞景轩那刻起,目光便落在了那个趴在窗边、正逗弄着树上小雀儿的郡主身上。
今日的她与素日不着粉黛时不同,明艳照人,璨若朝霞。
纵然是一身正式的宫装华饰,也丝毫压不住她浑身透出的鲜活清气。
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
她合该如此明媚,如此美好。
当她笑吟吟望向他时,他眼底再无他物,只笃定地、一步步走向她。
“郡主。”
他应道,声音里尽是温和。
严初吭哧吭哧地从软榻上爬下来,迈着轻快的步子就朝门口的沈淮之走去。
也确实差不多是时候该出发了。
小望舒见状,也赶忙跟上自家郡主的脚步。
此番入宫,按规矩需得有婢女随行,她跟着去,好歹能和郡主互相有个照应。
沈淮之望着那抹明媚的身影朝自己走来,眼底漾开清晰的笑意。
这一次,那笑意真切地沁入了眼底,温和而专注。
待她走近,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她的小手轻轻拢入自己温热的掌心。
严初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属于他掌心的熨帖温度,下意识地就想缩回手。
却发觉被他稳稳握住,力道不松不紧——既不会弄疼她,却也绝不会让她轻易抽走。
“沈大人?”
她走在他身侧,微微侧过头,疑惑地望向他线条分明的侧脸。
“今日是正式出行,”
沈淮之并未低头,目光依旧平稳地望向前方,只在她发顶上方噙着笑意轻声落下一句。
“还望郡主……暂且配合。”
说罢,他便依旧这般目不斜视地牵着她,朝府外等候的马车走去。
……行吧。
毕竟他们对外还是夫妻呢。
严初这么在心里说服着自己,也就由着他去了。
到沈府门口时,马车早已备好,安静等候。
严初一把抓住车辕,正想利落地攀上去。
却见沈淮之已先一步踏上车架,随即转身,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沈大人,戏……也不用做得这么足吧?”
她实在没忍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沈淮之并不答话,只用那双盛着浅淡笑意的眸子看了看自己悬空的手,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大有一副“这手若不扶,今日便别想上马车”的架势。
严初立刻认怂,不再与他拗劲。
乖乖地将手搭进他温热的掌心,随即被他稳稳一托,轻巧地“拎”上了马车。
一钻进车厢,厚重的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视线,严初整个人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吁了口气。
方才在府门口,已是人来人往,她身着这一身繁复宫装,不得不端着十二分的端庄,着实有些累人。
这衣裳可不比常服,层层叠叠,沉甸甸地压着肩膀,束缚得很。
“郡主可还记得下官昨晚叮嘱的那些?”
马车平稳行驶,沈淮之端坐一旁。
目光始终落在严初身上,将她那些细微的小动作和表情变化一一收入眼底。
“记得记得!”
严初忙不迭地点头,模样乖巧得很。
这她哪敢忘啊!
“谨言慎行,少说多看,远离热闹!”
她甚至把那些要点精炼成了十二字口诀,恨不得刻在脑门上时刻提醒自己。
前两点她自觉还能努力做到,最后那“远离热闹”……对她这爱凑热闹的性子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很棒。”沈淮之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
严初心中那点因逐渐靠近皇宫而升起的忐忑,竟也奇异地被这句简单的夸赞悄悄抚平了几分。
“那是~”她立刻顺着竿子往上爬,小下巴一扬,得意道。
“我严某人自幼聪慧!”
“自然,郡主最为伶俐。”
沈淮之答得干脆,语气里带着纵容的肯定
严初却细眉一蹙,小嘴一撇,眼尾微微一眯,满脸警惕地望向他。
他沈淮之什么时候这么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了,还夸她,不知道憋什么坏呢。
“沈大人……”她拖长了调子,狐疑地打量他。
“您突然这么和颜悦色……莫不是有求于我?”
沈淮之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被她这副如临大敌的小模样逗得眼底漾开笑意,从善如流地答道:
“下官别无他求,只求郡主今日在宴席之上,能安安稳稳、乖乖巧巧的便好。”
得,原来是怕她出丑,拂了他的面子呗。她懂。
严初立刻露出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煞有介事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放心!包在她身上,保证妥妥的!
沈淮之的目光却悄然落在她那只比划着奇怪手势的小手上。
默不作声地暗自模仿了一下,心下反复琢磨:
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