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半个时辰,陆红衣就去而复返。
她将一张字迹未干的纸张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一颤。
然后她背起小手,下巴微微扬起,精致的脸蛋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大字,活脱脱一只骄傲的小孔雀模样!
李丰衣和李青霄心领神会,脸上堆起十二分的“敬仰”,很配合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头儿果真厉害!一出马就把事情办成了。要是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嘿嘿嘿嘿……”她带着鼻音,红润的小嘴不自觉的翘了起来,“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
二人又对她吹嘘几句之后,便将纸张拿到面前,只见上面十几个地名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
“铁手巷”、“手帕胡同”、“春晖学堂”、“老铁匠铺”、“浮春桥”……
“话说......”陆红衣看着二人激动的样子,好奇地将小脑袋凑了过去,“你们两个,要这些地名干什么?想去长隆城游玩吗?”
李丰衣将纸张折起,不动声色地塞给了李青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头儿,我和青霄老哥在查一桩陈年旧案,这些地名中可能藏着和案子有关的线索。”
“什么案子,搞得鬼鬼祟祟的?”陆红衣略有意动。
李丰衣眼珠子一转,立马答道:
“嗨,还不是青霄老哥!前几天刚给玉秋姑娘赎了身,结果听说人家父亲当年是含冤死的,这不就想着查出真相,好博美人一笑嘛!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哦——这样啊!”她拉长了调子,脸上那点兴致瞬间消散,不过还是豪气的拍着很有成长空间的胸脯,“行吧!要是再遇到什么搞不定的坎儿,尽管来找本姑娘!”
“头儿大义!”x2
“嗯嗯。”她满意地重新背起小手,一副“老大罩小弟天经地义”的派头,踱着小方步朝门口走去。
刚到门边,她猛地想起什么,倏地转身,杏眼圆睁,直勾勾盯着李丰衣:“对了!李丰衣!你答应给我的诗呢?写好了没?快说!”
李丰衣自信的笑着,“头儿你放一万个心,早就为您量身定做好了!”
陆红衣一听,眼睛“噌”地亮了,一溜烟又窜回李丰衣身边,抓住他的袖子急切地摇晃:“真的?!快!快念给我听听!”
“头儿,稍安勿躁,”李丰衣适时按住她的小手,言语中带着引导的意味,“您想想,眼下满城百姓的心都吊在大通钱庄那桩案子上呢!
现在把诗放出来,他们最多也就感叹一句‘李诗魁又写了首好诗’,然后……就没了!风头一过,一点水花都激不起来!”
他双手比划着,给陆红衣画着大饼,“咱们得等!等一个像‘揽月楼诗会’那样万众瞩目的大场面!
等到所有人都翘首以盼!那时,再把您的诗抛出来——那样才有感染力!才能引爆全场!头儿你的美名才会随着这首诗流芳万古!”
陆红衣听着他描绘的画面,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无数仰慕目光包围的场景,然后“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就这么笑了好半晌,她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板起小脸,故作严肃地用力拍了拍李丰衣的肩膀,“嗯!有道理!就听你的!到时候……好处大大滴有!”
说完,她生怕自己再笑出来,赶紧转身溜了。
李青霄见没自己事了,也起身告辞:“头儿,李老弟,我就先回去了。”
李丰衣冲他背影喊道:“老哥,麻烦你给周师捎句话,就说我解禁之后就去拜会他老人家。”
“放心,包在我身上!”李青霄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身影消失在门外。
终于清静了。
李丰衣长舒一口气,立刻找来纸笔。
他将前世那些关于“无线通讯”的庞杂知识梳理、提炼,然后提起炭笔,将其一点点转化为这个世界能够理解的语言和符号。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直忙活到半夜,他才放下炭笔,揉了揉酸软的手腕。
桌上已堆起厚厚一摞写满字迹的纸张。
他满意地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腰背,将散乱的纸张仔细整理、装订成册。
次日,点卯刚散,陆红衣就迫不及待地出去溜达去了。
李丰衣正打算去地牢研究室看看祝绮的炼器进度,顺便和她探讨一下昨晚的成果。
刚迈出两步,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星使,留步。”
李丰衣转身看去,只见一位约莫三十出头、身着绣月使服饰的男子正快步向他走来。
这人他不知道名字,但在点卯的时候,总站在吴日使那边。
“指挥和两位日使想要见你,随我来一趟吧。”这绣月使语气平淡,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有劳带路。”李丰衣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守安楼五楼的署房中,指挥使察拉·弘晋端坐于宽大的桌案之后,面容沉肃。
下首左右,身形魁梧的金日使与面容儒雅的吴日使吴长柏,静坐两侧。
李丰衣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卑职李丰衣,见过指挥,金日使,吴日使。”
察拉·弘晋便开门见山:“唤你来,是关于醉梦楼那两桩案子,有些细节,本指挥想再与你印证一番。”
李丰衣弯着腰,恭敬道:“指挥请讲。
“史俊轩之死,”察拉·弘晋的声音不高,“从头到尾,唯一的目击者只有那个灵绣。依你之见,这灵绣……会不会本身就是邪魔?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
李丰衣未曾多想,立马回答道:“回指挥,因为有了花旦怜怜的前车之鉴,属下一开始也这么怀疑过,故而在搀扶灵绣之时,曾暗中仔细观察。”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她身上虽溅有血迹,但指甲缝、手腕关节等细微处均十分洁净。房中浴桶之水亦清澈无比。
若人是她所杀,绝无可能在仓促间清理得如此彻底。此外,卑职仔细勘察现场,确有多处痕迹表明,当时房内……还有第三人存在!据此推断,史俊轩应非灵绣所杀。”
他话锋微顿,谨慎补充:“至于灵绣是否为邪魔……卑职不敢妄断。毕竟当时的邪魔怜怜就隐藏得很好,要不是属下将她恨之入骨的仇人带到她的面前,他都不会露出马脚。”
“灵绣...消失了!”察拉·弘晋突然吐出这五个字,同时眯起双眼,牢牢锁定李丰衣的脸。
房中的两位绣日使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