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槎破黑暗,往生方舟现归墟;
万灵执念汇成海,残魂低语诉平生;
鼍鼓追兵临门下,星槎大阵启烽烟;
道种异动指核心,一线生机系往生!
归墟深处,永恒的黑暗被打破。
溯流槎枯蓝的船身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着,如同一颗逆流而上的蓝色流星,艰难地撕裂粘稠的死寂,朝着苏夕瑶混沌元丹所指引的方向疾驰。身后,那沉闷压抑的鼍鼓之声愈发急促、暴戾,仿佛催命的符咒,紧追不舍。无数巨大而模糊的、散发着蛮荒恶意的阴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在槎尾后的黑暗中若隐若现,越来越近!
死亡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吸附着槎上每一位乘客的灵魂。
付无咎所化的裁云剑悬浮槎首,残破的剑体微微震颤,归墟剑意被催发到极致,并非攻击,而是尽可能地为溯流槎“削切”开前方归墟的阻力。剑灵意识高度凝聚,时刻感知着后方追兵的距离与元丹指引的方位,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压力巨大。
楚云州的往生道胎紧邻元丹,“窍”口张开,灰蒙蒙的往生之力不再试图滋养,而是化为一道坚韧而包容的薄膜,笼罩着元丹与裁云剑,艰难地抵御着鼍鼓之声对灵魂本源的直接冲击。他的意识在与那充满恶意的鼓点对抗中,对往生之力的领悟似乎又在精进,那层薄膜愈发凝练,隐隐浮现出无数细微的、生灭轮回的符文虚影。
苏夕瑶的混沌元丹依旧处于内炼状态,表面的玄奥裂纹缓缓流转,暗金光华内蕴。那指引方向的裂纹光芒却坚定不移,仿佛磁石指南,穿透无尽虚无,牢牢锁定着某个未知的目标。
就在追兵那狰狞的轮廓几乎要触及槎尾淡蓝光晕的刹那——
前方那绝对的黑暗,陡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死寂虚无,而是…出现了一种…朦胧的、浩瀚的、仿佛由亿万种微弱光芒汇聚而成的…光的海洋!
这些光芒颜色各异,明暗不定,有的如同风中残烛,有的则相对稳定,它们如同宇宙中的星尘,汇聚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缓缓流动的光之漩涡。一股庞大、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悲怆与宁静的意念洪流,从那片光海中弥漫开来,冲刷着溯流槎。
这片光海…并非能量之海,而是…由无数残破的、执着的、无法往生的…灵魂执念…汇聚而成的…意念之海!
“往生方舟…”付无咎的剑灵接收到溯流槎传来的断续信息碎片,瞬间明悟。这里,就是元丹指引的“港”!并非物质意义上的港口,而是一处归墟中自然形成的、能够吸引并暂时容纳那些拥有极强执念、抗拒彻底“无”化的残魂的…奇异区域!这些残魂执念彼此交织、依存,形成了这片独特的“执念之海”!
而在这片光海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庞大、更加稳定的…阴影轮廓!那轮廓…仿佛是一艘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由无数枯木与未知金属残骸拼接而成的、破烂不堪却依旧顽强存在的…古老巨船!
那才是真正的…“往生方舟”!
溯流槎发出一声轻快的嗡鸣,仿佛游子归家,速度再增,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那片浩瀚的执念光海之中!
一入光海,仿佛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无数纷杂的、破碎的低语与情感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
“回家…我要回家…”
“报仇…此仇不报…誓不往生…”
“等我…说好…要一起…”
“道之所在…虽死…无悔…”
“为什么…为什么…”
有凡人的眷恋,有修士的执着,有妖魔的怨毒,有异族的祈祷…亿万生灵临死前最强烈的念头,跨越了种族与时空,在这里汇聚、沉淀、低回…
溯流槎表面的淡蓝符文光芒大盛,有效地过滤了大部分执念的直接冲击,但那种浩瀚的悲怆与不甘,依旧沉重地压在付无咎和楚云州的心头。
身后的追兵在光海外围骤然停滞,那些巨大的阴影发出焦躁不安的嘶吼,鼍鼓之声也变得迟疑起来,似乎对这执念之海充满了忌惮,不敢轻易闯入。
暂时安全了!
付无咎和楚云州都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并未放下。这方舟看似是避风港,但汇聚了如此多强大执念的地方,绝非善地。
溯流槎缓缓向着光海中央那艘巨大的古老方舟靠近。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艘方舟的庞大与残破。它如同一条死去的远古巨鲸的骸骨,静静地漂浮在光海中央,船体上遍布巨大的创口与腐蚀的痕迹,许多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其他较小船只的残骸被强行拼接上去的痕迹,充满了苍凉与悲壮的气息。船体材质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灰白色,表面刻满了各种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与壁画,似乎记述着无数场惨烈的战争与逃亡。
方舟之上,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只有一种…万古沉淀的死寂与…沉重到极致的执念威压。
溯流槎靠近方舟一侧一个相对较小的破损入口,缓缓滑入。
内部,并非想象中船舱结构,而是一片更加广阔、更加诡异的…空间!
这里没有甲板,没有舱室,仿佛方舟内部被掏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昏暗的… hollow(空洞)!无数条粗大的、由各种材料扭曲缠绕而成的“脉络”从四周船壁延伸而出,如同巨树的根系,扎入下方一片望不到底的、由更加浓郁粘稠的执念光芒构成的…“海洋”之中!
而这些“脉络”之上,如同结出的果实般,悬挂着、镶嵌着、漂浮着…无数个大小不一、明暗不同的…光茧!
每一个光茧,都包裹着一道残魂执念!它们形态各异,有的保持人形,有的则是怪物,有的甚至只是扭曲的光团,但都散发着强烈的、不肯消散的意念!
这里,才是往生方舟的核心!是执念之海源泉所在!这些“脉络”似乎在吸收着下方光海的能量,维系着这些残魂最后的存在!
整个空间充斥着亿万道细微的、永不停止的低语呢喃,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音。空气(如果这里有空气的话)中弥漫着悲伤、不甘、愤怒、眷恋…种种极端情绪混合的气息。
付无咎和楚云州都被这骇人的景象震撼了。
溯流槎进入这里后,便安静下来,船身符文黯淡,仿佛完成了使命,随波逐流地漂浮在这巨大的 hollow 之中。
“这里…简直是…”楚云州的意念充满了惊悸,他的往生之力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排斥这种试图“渡化”它们的力量。
付无咎也感到剑意滞涩,这里的执念太过庞大凝实,几乎形成了独特的法则领域。
必须小心!一旦惊扰了这些沉眠(或者说困守)的残魂,引发执念暴动,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微尘,依附在溯流槎上,缓缓飘荡。
然而,麻烦总是主动找上门。
那枚一直指引方向的混沌元丹,在进入这方舟 hollow 后,忽然又产生了新的异动!
其表面的裂纹不再指向某个固定方向,而是…开始无序地闪烁起来!仿佛同时被无数个方向吸引!
元丹内部,苏夕瑶那点灵念似乎也受到了外界浩瀚执念的强烈刺激,传递出混乱而痛苦的意念:
“好多…声音…”
“好痛…”
“熟悉…又…陌生…”
“那边…有…呼唤…”
“那边…也有…”
“核心…方舟的…核心…”
她的灵念似乎能感应到某些特殊执念的呼唤,但这呼唤太多太杂,反而让她无所适从,最后指向了一个模糊的概念——方舟核心!
那里或许有控制这艘方舟的关键,或许有离开的线索,也或许…藏着更大的危险!
就在他们犹豫是否要冒险前往那未知的核心区域时——
咚咚咚!咚咚咚!
那原本被隔绝在光海之外的鼍鼓之声,竟然…再次响起!而且变得更加狂暴、更加接近!
紧接着,整个往生方舟…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轰隆!
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在外部猛烈撞击方舟的船体! hollow 上方簌簌落下无数尘埃碎屑,那些粗大的“脉络”剧烈摇晃,其上悬挂的光茧明灭不定,无数沉眠的残魂发出了惊恐的骚动!
“警告!警告!外部攻击!”
“执念屏障受损!”
“防御脉络激活!”
“所有残灵…准备…迎敌!”
一段冰冷、机械、却带着一丝疲惫苍老的意念,如同被触发的警报,瞬间响彻整个 hollow 空间!
只见四周船壁上那些原本暗淡的符文猛地亮起,下方那粘稠的执念光海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浩瀚的执念之力通过那些粗大的“脉络”被疯狂抽取,在方舟外围凝聚成一层厚实的、色彩斑斓却混乱不堪的…执念护盾!
而那些悬挂的光茧中,不少强大的残魂也被强制唤醒,散发出狂暴的战意与怨念,化作一道道模糊的光影,尖啸着扑向方舟外壳的方向!它们竟然被方舟的防御机制当成了…武器!
攻击来自外界!是那些鼍皇追兵!它们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然突破了执念光海的阻碍,开始直接攻击往生方舟!
“不好!”付无咎和楚云州心中同时一沉!
这方舟看似庞大,但防御似乎主要依赖这些残魂执念,面对有备而来的鼍皇追兵,能支撑多久?
一旦方舟被攻破,这亿万残魂暴动,加上外面的追兵,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必须做点什么!
“去核心!”付无咎瞬间做出决定。唯有找到方舟的控制核心,才有可能掌握一线生机!
他操控着溯流槎,不再随波逐流,而是沿着元丹感应最强烈的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躁动的“脉络”和光茧,向着 hollow 的最深处…急速潜去!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昏暗,执念愈发粘稠沉重,甚至开始浮现出各种逼真的、由极致执念构成的幻象,干扰心神。四周船壁上开始出现更多战斗的痕迹,甚至可以看到一些被摧毁的“脉络”和破碎的光茧残骸,仿佛这里经历过惨烈的内战。
楚云州全力催动往生之力,化为清冷的辉光,勉强护住槎身,抵御着执念与幻象的侵蚀。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如同由无数哭泣面孔组成的执念迷雾后,眼前豁然开朗!
hollow 的最深处,并非预想中的复杂机械或控制台,而是一个相对较小的、相对平静的…球形空间。
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缓缓搏动的、由无数暗金色符文与枯木纹理缠绕而成的…心脏状物体!
这颗“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方舟的“脉络”随之律动,下方光海的能量被抽取、输送上来。它…就是往生方舟的能量核心与控制中枢!
而在那颗“心脏”的下方,盘膝坐着一个人影!
或者说…一具栩栩如生、却毫无生命气息的…躯体!
这躯体身披残破的、布满尘埃的暗星袍,面容被兜帽的阴影遮盖,看不清具体样貌,双手结着一个古老的法印,按在“心脏”延伸下来的几根主要“脉络”之上,仿佛正在维持着某种法仪。
令人震惊的是,从这具躯体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残魂执念的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与这方舟核心融为一体的…“器灵”般的意志存在!
它就是这艘往生方舟的实际控制者?或者说…守护者?
付无咎和楚云州靠近一些,更加震惊地发现,在那具躯体的暗星袍心口位置,竟然…插着半截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青铜戟尖!
这戟尖…与那青铜古棺、那锁链残段…散发着类似古老沧桑的气息!仿佛来自同一个遥远的时代!
而这具躯体,似乎是被这戟尖击杀于此,但其强大的意志却并未消散,反而与方舟核心融合,化为了这特殊的“器灵”,继续维持着方舟的运行!
是谁?是谁能击杀这样的存在?又是为何击杀?
就在付无咎他们被这景象震撼之时——
外界传来的撞击声与爆炸声陡然加剧!整个球形空间剧烈摇晃,那颗搏动的“心脏”光芒乱闪,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那具盘膝的躯体猛地一震,兜帽下阴影中,仿佛有两道目光…骤然亮起!冰冷、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道冰冷的意念瞬间锁定了闯入的付无咎三者:
“外来者…”
“报上…名来…”
“此乃…往生禁地…”
“尔等…为何…引‘寂灭妖众’…攻我…方舟?!”
寂灭妖众?是指那些鼍皇追兵?
还不等付无咎回答,那枚混沌元丹仿佛被这具躯体心口的青铜戟尖气息强烈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其表面的裂纹疯狂闪烁,苏夕瑶那混乱的意念再次传出,却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激动与…悲伤?
“那戟…那戟…”
“是…‘巡天’的…”
“他…他是…”
“‘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