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进丹阁地底密室，青铜镜面漆黑一片，恢复了平常模样。昨夜那隔着虚空的微笑，仿佛从未出现过。云逸蹲在镜子前，手指轻轻摩挲着镜缘倒置的符文，指腹传来密密麻麻的刮擦感，好似有许多小虫子在爬动。他缓缓站起身，将玉簪重新插回袖子里，动作沉稳，丝毫不抖。
灵悦站在门口，剑仍在鞘中，剑穗上的青玉铃铛一动不动，宛如凝结的雨滴。墨玄靠在墙边，依旧穿着那件红衣，只是酒葫芦换了位置，从左腰挪到了右腰，动作虽小，却透着防备之意。
云逸开口道：“他看见我们了。”声音不大，却如铁块掉进深井般沉闷，“不，他早就在等我们看这一眼。”
墨玄不屑地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刀尖挑起点地砖缝隙里的灰：“等我们？那家伙估计连自己有几条胳膊都不清楚，还装什么高深？”
灵悦突然说道：“他左眼戴着眼罩，和夜无殇一样。”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云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昨夜碰到镜面时，掌心闪过一道极淡的金纹，如今已消失不见，但皮肤下仍留着一丝灼意，就像被火苗舔过一般。
云逸抬眼道：“不管他是谁，归墟未开，血门未开，他们等的‘少主’，怕是冲着仙门而来。我们没时间等事情自行平息。”
三人对视一眼，未发一言，转身便走。
半个时辰后，议事厅里檀香尚未点燃，七位长老已全部到齐。云逸将青铜镜放在中央石台上，用灵力催动，镜面泛起涟漪，那条幽深通道和祭坛黑影再次出现。长老们脸色一变，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连椅子都碰翻了。
云逸声音冷静：“这镜子照出来的，并非虚假投影，而是‘通幽镜’，能看到与施术者有因果关系的地方。昨夜，我以血为引子，才将这东西激活。”
白须长老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那黑影和你有因果？”
云逸摇头道：“是与玉簪有因果，而玉簪，曾经属于灵悦。”
灵悦眼睛一缩，眸底闪过一道冰蓝色的光。
墨玄冷笑道：“所以魔宗少主夜无殇，不仅盯着仙门，还盯着她？啧，这孽缘比我的婚约还麻烦。”
灵悦冷冷看了他一眼：“你那娃娃亲还没退掉？”
墨玄摆摆手：“退了退了，我送她三瓶‘断情散’，她连夜跑回药王谷，连聘书都烧了。”
厅里气氛稍有缓和，但长老们依旧一脸严肃。
云逸认真地说：“加强防御，势在必行。我建议重新启动‘九曜天罡阵’，以‘玄晶石’为引子，提高阵眼灵力传导的效率。”
一位长老皱起眉：“玄晶石？这东西十分稀有，我们仙门宝库仅剩下不到一百枚了，要是全部用在阵法上，其他修炼资源可就会受到影响。”
云逸平静地说：“影响只是暂时的，要是归墟开启，灵脉崩塌，大家连修炼的机会都没了。”
灵悦接着说：“而且，我们查到执事长老偷偷转移的‘归墟莲心’，其实是灵脉的精粹。要是能收回一部分，说不定能提炼出替代材料。”
墨玄从怀里掏出一本破书，拍在桌上：“我在《阵源考》里看到一段记载，三百年前，守脉人用‘星陨铁’加固阵基，效果比玄晶石还好。藏书阁古籍记载，我们门后山‘坠星崖’，曾经有陨铁坠落。”
长老们面面相觑。
“星陨铁？那地方早已成为禁地，灵气紊乱不堪，进去的人十个能活一个就很不错了。”
云逸看着众人：“可要是不尝试，等夜无殇带着六臂魔躯打上门来，我们拿什么抵挡？靠嘴说‘我们有道理’吗？”
厅里安静下来。
最后，掌门抬手道：“准了。让云逸、灵悦、墨玄三人牵头，组建防御司，专门负责仙门防御体系升级。宝库开放三天，他们需要什么资源，优先供给。”
散会后，三人站在山门石阶前。
灵悦问云逸：“你所说的星陨铁，真的能找到吗？”
云逸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后山：“不知道，但哑奴在古籍批注里写过一句‘铁藏于裂，光生于暗’。坠星崖的裂缝，说不定就是入口。”
墨玄晃了晃酒葫芦：“我让几个信得过的弟子去查看宝库清单，看看还剩多少玄晶石。另外，我托药王谷的老相识打听，最近市面上是否有人收购这类材料。要是魔宗也在寻找，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
灵悦点头：“我带人去坠星崖外围探路，顺便布下预警符阵，以免有外人偷偷潜入。”
分工确定后，行动立即展开。
三日后，宝库清单送到云逸手中。玄晶石还剩六十七枚，还有“灵纹铜”三百斤、“云母晶”二十块，都可用于加固阵法。但最为关键的星陨铁，记录显示最后一次开采是在两百年前，之后便没了消息。
这时，出去探查的弟子传回消息：在坠星崖北侧一个荒废的遗迹里，发现一块黑色石头，表面布满银色纹路，摸上去有些温热，还能稍微吸引灵力波动。
云逸将弟子带回来的石头拿在手中，指尖微微颤抖：“特征相符，这可能是星陨铁碎片。”
灵悦皱着眉：“但这点数量太少了，整个九曜天罡阵至少需要千斤材料，这点碎渣，连一个阵眼都填不满。”
墨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发黄的地图：“这是我在丹阁密室找到的《地脉图》，上面标有三处‘星核埋点’，有一处就在坠星崖深处。”
灵悦指着图上一个红圈：“问题是，这里标着‘蚀灵瘴’，进去的人，灵力会逐渐被腐蚀。”
云逸将地图收起来：“那就佩戴‘净气符’，我亲自前往。”
灵悦马上说：“我跟你一起。”
墨玄耸耸肩：“我带着毒阵防身，顺便看看能否顺走别的宝贝。”
三日后，坠星崖。
雾气浓重，地面满是裂开的痕迹，仿佛大地被大力撕开后又勉强合上。三人走到地图标注“星核埋点”的地方，地面裂缝有几尺宽，深处一片漆黑，隐隐有红光闪烁。
云逸拿出玉簪，轻轻插入裂缝边缘。簪子微微颤动，符文显现，金光顺着裂缝蔓延，竟在空中画出一道残缺的阵图。
灵悦小声说：“是阵法，被人破坏过，但底子还在。”
墨玄蹲下，用匕首刮下点地表粉末：“这里的土，含铁量很高，星陨铁就在下面。”
云逸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将灵力灌入地面。刹那间，裂缝震动，红光陡然变强，一股灼热的气流喷涌而出，还夹杂着金属的嗡嗡声。
云逸咬牙坚持，灵力如丝线般探入地底。突然，簪子剧烈震动，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差点将他整个人拖进裂缝！
灵悦立刻拔剑，剑光如冰河倾泻，砍在裂缝边缘，强行撑住地壳开裂的趋势。墨玄甩出三枚毒镖，钉在四周石壁上，形成临时阵眼，稳住灵力乱流。
云逸低吼道：“下面有东西在拉我！”额头青筋暴起。
墨玄眯着眼：“不是东西，是阵法残魂在认主！你体内的符文，与这地底的阵图源自同一源头！”
云逸猛地睁开眼，他想起来了，哑奴曾在他昏迷时，用血画符，烙进他的经脉。那符文，正是《圣体灭天诀》的残篇！
他不再抵抗，反而将灵力全部释放出来。
轰！
裂缝瞬间变大，一道银光冲天而起，一块巨大的黑色金属从土里冒出来，表面银纹如星河流动，正是星陨铁原矿！
三人还未松口气，云逸突然感觉不对劲，那星陨铁悬浮在半空，纹路竟然自行动起来，重新组成一段陌生符文。
灵悦眼睛一缩：“这符文，和青铜镜上的倒置符文一模一样！”
墨玄猛地往后退：“快退！这不是矿，是封印！”
云逸伸手欲收，却觉掌心一烫，玉簪自己飞了出去，径直冲向星陨铁！
簪尖碰到铁面，轰地炸开一团金光。
光芒消散，星陨铁静静悬浮着，纹路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变化从未发生过。
云逸捡起玉簪，发现簪头多了一道小裂痕。
云逸将簪子放回袖子里：“没事，至少，我们拿到了材料。”
灵悦盯着那块星陨铁，突然说：“刚才符文重组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字。”
墨玄问道：“什么字？”
“门。”
云逸抬头，望向远处山门，九曜天罡阵的阵旗在风中呼呼作响，第一枚玄晶石已经嵌进阵眼，闪着微弱的灵光。
云逸握紧玉簪，小声说：“门要开了，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把门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