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卡在藏书阁的檐角，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半点声响。云逸的手悬在半空，指尖淌着血，正缓缓朝沙盘中央的玉簪按下去。刚才那一次共鸣的余波尚未消散，地面上三股灵力纠缠的痕迹还在，好似烧过的符纸，边缘都卷曲起来。
他不再迟疑，手指一压，玉簪尖扎进了阵眼。
“嗡——”
沙盘震动起来，雷纹猛地窜起，如同火蛇一般往天上冲去，可冰纹瞬间将它的一角死死压住。毒纹像藤蔓一样缠了上去，试图稳住局面，然而刚到第七息，三股力量猛地撕裂开来，“轰”地一声炸开了。冲击波将石桌掀翻，云逸被掀退三步，左耳的朱砂痣闪过微光，残灵根处像被锯齿割过一样疼痛。
“第七次了。”墨玄抹了把脸，右手的手指已经发黑溃烂，“你那破灵根再这么折腾下去，还没等魔宗打过来，你自己就先炸没了。”
云逸没有理会他，弯腰捡起玉簪，再次插到阵眼上。这次，他咬了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到簪子上。血珠顺着簪子滑落，渗进沙盘缝隙的时候，冰纹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某种早就存在的召唤。
“你用她的气息来确定频率？”墨玄眯起眼睛，“你疯了吧？这东西要是失控，会连累她本命心脉的。”
“她的脉象撑不住了。”云逸声音很轻，“但我能拖着。”
墨玄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九把匕首，一把把插到沙盘外围，刀尖朝内，布置出一个锁频毒阵。他割开手腕，毒血顺着匕首纹路蔓延，如同一群黑蚂蚁啃噬着失控的雷火。毒纹反向游走，总算将暴动的灵力压制到一条狭窄的通道里。
“行，你玩命，我陪你。”他把酒葫芦往地上一磕，“但这次要是再炸，我可不救你们俩。”
云逸点点头，双手结印，雷纹再度聚集起来。这次，冰纹不再晃动，慢慢伸展开来，宛如寒湖结冰一般。毒纹像根须一样扎进裂缝，三股灵力到第七息后，勉强稳住了。
沙盘中间，一团浑光渐渐成型——那是还未凝固的基核，表面有断断续续的符文，一闪一闪的，好似在呼吸。
“成了？”墨玄盯着那团光，“这东西连个样子都没有，就这还想扛断点爆发？”
“不是样子的问题。”云逸盯着基核，“是节奏。昨晚雷光里的铃影，不是随便闪烁的，它有‘顿挫’。”
他抽出木剑，在空中划出三道剑痕，第三道的时候故意停顿了半息，然后猛地爆发。雷纹随之震动，居然在基核里面形成一道回环脉冲。
“你用剑意代替灵力控制？”墨玄挑了下眉，“你当这是写书法呢？还能‘笔断意连’？”
“不然怎么叫‘断点爆发’。”云逸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抚摸着基核表面，“灵根残了，无法提供持续的灵力。但剑意能‘蓄势’，就像拉弓——松手的那一刻，才是杀招。”
墨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拔下发间的断簪，往酒葫芦里蘸了一下，倒出一小股灰绿色液体，滴到基核的裂缝里。
“凝心丹溶剂？”云逸皱了皱眉。
“我私藏的。”墨玄耸了耸肩，“反正你也炼不出完整的。现在，它至少不会在你引爆的时候把灵悦的心脉也烧了。”
液体渗进去后，基核一下子亮了起来。表面出现极淡的鎏金符文，纹路老土，和云逸修炼时出现的符文是同一类，但更像是失传的铭文。
“这纹……”云逸的眼睛瞪大了些许。
“别问我。”墨玄收回断簪，“药王谷的边角料，掺了点解毒剂。谁知道会弄出这玩意儿。”
云逸没有再问，把木剑尖抵在基核顶上，剑意缓缓灌进去。他照着昨夜铃影的节奏，在灵力要断的时候使劲拉回来，再猛地放出去。基核剧烈震动，雷火、冰霜、毒纹在里面乱撞，却没有崩裂。
第七次尝试，基核总算稳定下来了。
“呼吸式蓄能。”云逸小声说道，“像心跳，停一下，再跳。”
墨玄盯着那团光，突然说：“接下来怎么办？得让她醒着才能用冰纹，现在她连脉象都快摸不着了。”
云逸没有说话，反手割开手掌，精血顺着剑身流进基核。血光和三系灵力混合在一起，基核慢慢转动起来，形成稳定的能量循环。
“我代替她。”
“你代替？”墨玄嘲笑他，“你当你是万能插座啊？雷火反噬谁来扛？毒纹逆流谁来受？冰纹失衡谁……”
话还没说完，基核突然嗡嗡作响，一道虚影从光团里射了出来。
是一把长剑的模样，剑身半透明，剑穗上挂着个青玉铃铛。铃铛自己响了起来，声音很轻，却让整个藏书阁外的空气都瞬间静止了。
然而，拿着剑的人却不见踪影。
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剑……”墨玄眯着眼，“咋看着像她那把？”
云逸没有回答，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铃铛。就在刚才，灵悦昏迷时小声说的“铃非人造”，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不是他们炼的……是它自己醒的……
他猛地转头看向灵悦。她还靠在柱子边，脸色煞白，可腰间的青玉铃铛，正轻轻晃动着，好像在回应那道虚影。
“墨玄。”云逸声音低沉，“断簪，再插一次。”
“你疯了？刚才那下都引动毒晶共鸣了，我右手都快废了！”
“再插一次。”云逸盯着他，“用血屠给你的那颗毒晶。”
墨玄瞪大了眼睛。他没有说话，慢慢拔下发间的断簪，手指一挑，一颗血色晶石嵌到簪子尾巴上——那是血屠在他昏迷时塞到他手里的“礼物”，带着十二血卫的秘毒。
他把断簪狠狠插到基核顶上。
“轰——”
基核射出刺眼的强光，三系灵力一下子共振。雷火像龙，冰霜像网，毒纹像锁，一起冲进那道虚影。长剑的样子越来越清晰，铃声从轻变响，居然在空气中划出了波纹。
云逸咬着牙，精血不停地流淌，硬拉着冰纹。墨玄右臂青筋暴起，毒血倒流，都快从眼眶里渗出来了。
就在虚影快凝实的时候——
“叮。”
一声轻响。
挂在虚影剑穗上的青玉铃铛，突然离开剑影，慢慢升了起来。它在半空中轻轻晃了一下，铃舌自己动了，又响了一声。
并非人敲的。
云逸抬头，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铃铛停在三个人头顶，慢慢转动着，好像在……看着他们。
墨玄慢慢抬头，右手五个手指都烂了，他却咧嘴笑了：“你家小师妹的铃铛，成精了？”
云逸没有动，指尖还连着精血丝线，连着基核，连着那把没人拿的剑。
铃铛又晃了一下。
这次，它朝着灵悦那边，慢慢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