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里那滴黑血滑得飞快，仿佛有生命般，哧溜一下钻进地底裂缝，转眼就没了踪影。云逸瞳孔一缩，左臂金纹猛地抽搐，皮下的符文像烧红的铁丝在经脉里乱窜。他抬手就往舌尖咬去，血还没冒出来，灵悦的剑尖已经抵住他手腕。
“别硬撑。”她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山洞瞬间安静下来。
墨玄一脚踢开脚边碎石，红袍掀了一角，酒葫芦早空了，他顺手砸向岔道口。轰——毒丹炸开，绿烟裹着石粉冲天而起，三条黑气扭了几下，退了。苏璃脚踝铃铛轻颤，魂丝探出，指尖在空中划了半圈：“东南斜下，七丈，有空腔。”
“走！”云逸没多废话，剑柄一转，玉簪卡进指缝，人已冲向塌陷的岩壁。
头顶碎石噼里啪啦砸落，灵悦剑尖在地上连点三下，冰气炸开，台阶凭空凝成，虽滑但稳。墨玄断后，匕首在掌心一划，血甩上岩层，几根毒藤疯长，缠住裂口，硬生生撑出三息空档。苏璃魂丝一绕云逸手腕，猛力一拽，他险险避开砸下的巨石。
地脉震得越来越狠，脚下地面开始倾斜。云逸左臂金纹忽明忽暗，残灵根被魔气撕扯，经脉像要炸开。他咬牙，把玉簪抵在心口，那截断簪烫得惊人，胸口火辣辣地疼。不是共鸣——是警告。夜无殇的意识，醒了。
“他快醒了。”苏璃喘了口气，鬓边银簪只剩三根，一根歪得几乎要掉。
“那就让他睁着眼看。”云逸抬头，前方岩壁裂开一道竖缝，幽光从底下渗出，人影被拉得老长。
缝隙尽头是座大殿，顶看不见，九根石柱围成一圈，中央凹处嵌着块青铜阵眼，刻满云家徽纹与魔纹。那滴黑血正顺着纹路爬行，眼看就要没入核心。
“九极锁灵阵。”墨玄眯眼，“动一下，全炸。”
话音未落，地底传来骨头摩擦的声响。十二道黑影从柱底浮起，残魂裹煞，绕着阵眼打转。地面裂开，一只手扒住边缘——血屠爬了出来，右眼晶石泛红，直接嵌进阵枢，整个人像被钉在阵眼边上。
“来得正好。”他嗓子里滚出笑声，像砂纸磨铁，“上次断我斧，这次断你命。”
云逸没理他，只扫了眼阵眼。玉簪在手中发烫，他知道，钥匙就是它。
“破阵。”他低声说。
灵悦剑穗铃铛轻震，九声脆响，冰气凝成符文，顺着剑尖射入阵缝。苏璃咬破指尖，血珠弹向三根银簪，魂丝倒灌，直插血屠神识。刹那间，血屠身子一僵，晶石眼中裂开细纹。
“三息。”苏璃牙关打颤，“快！”
墨玄甩出最后三把匕首，插进阵外三处节点，反手割腕，血顺着匕首流入阵纹。他体内残药被引动，丹田一热，丹心火窜上手臂，皮焦肉糊。他闷哼一声，一脚踹上阵枢。
“破！”
咔——
阵眼裂了条缝。
云逸动了。他抽出玉簪，不再压制血脉，反而松开经脉封锁。记忆倒灌——雪夜、玉佩、嫡母冷笑、孩子蜷缩……夜无殇的执念汹涌而至。
“我是谁……”低语在殿中回荡，血屠身子一震，六条魔纹手臂缓缓抬起，朝云逸后心抓去。
云逸没躲。他把玉簪插进阵眼裂缝，低声说：“你叫夜无殇，是云家的子。”
血屠动作顿了半拍。
灵悦跃上前，弃剑，双手按上云逸后背。冰心剑意如寒流灌入，他经脉一缩，金纹炸开，左臂皮开肉绽。墨玄一脚踩碎匕首柄，毒火顺着阵纹烧进核心。苏璃割断魂丝，血溅阵心，三根银簪同时崩断，她身子一软，被灵悦扶住。
“够了。”云逸抬起右手，金纹冲天而起，掌心对准阵眼。
“天道一斩。”
掌落。
没有巨响，只一声轻响，像玉碎。
阵眼裂成两半，云家徽纹与魔纹同时崩解，青铜碎片落地，冒起青烟。十二血卫残魂哀嚎，化作黑雾消散。血屠晶石眼炸裂，整个人撞上石柱，滑落下来只剩半口气。
地宫开始塌陷，顶部裂开大口，碎石如雨。云逸踉跄一步，玉簪还插在阵眼里，他伸手去拔，指尖刚触到，一只手突然抓住他手腕。
低头，是夜无殇的脸。他从血屠体内剥离，只剩一缕魂，贴在焦黑躯壳上，眼神空茫。
“你……为何……”他嘴唇微动，声音细若游丝。
云逸没挣脱，反而将半截玉簪塞进他手里，轻轻合上。
“因为你本不该死在黑暗里。”
头顶巨石砸下，灵悦拽他后退，四人背靠背冲向出口。身后轰鸣不断，地宫彻底塌了，尘烟冲天。墨玄边跑边笑，笑声哑得像破锣。苏璃摸了摸发间，最后一根银簪还在，她指尖一颤，轻轻笑了。
冲出地表，天刚亮。风卷着灰，吹得人睁不开眼。云逸回头，山体塌陷，入口已埋，再无痕迹。
灵悦扶着他，手始终没松。墨玄拍了拍袖子，抖掉碎石，从怀里摸出个空药瓶，看了一眼，扔了。苏璃站在边上，脚踝铃铛断了根线，垂着晃荡。
云逸低头，掌心还沾着血，不知是谁的。他攥了攥，往前走了一步。
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