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在地上的那一瞬，云逸掌心的金纹猛地一颤，像是被人从身体里狠狠拽了一下。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全靠手中的断剑撑住地面才没倒下去。那滴血停在石板上，红得刺眼，映出他的脸——可左耳上，明明该有颗朱砂痣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不对。”灵悦声音紧绷，剑尖微微抬起，“它在改变你。”
墨玄睁开了眼睛，右臂上的黑线已经退到了手腕，可他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他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只能抬手在空中虚划，留下一道模糊的符痕。
苏璃低头看着脚踝，那串铃铛只剩下两根还在轻轻晃动。她忽然笑了：“原来断了，也能响。”
话音刚落，地面开始震动。黑棺的缝隙里涌出浓稠的黑雾，不是血，也不是痛，而是一种连光都能吞噬的黑暗。三根石柱同时崩裂，碎石还没落地就被卷入半空，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旋涡。
云逸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最后竟和黑棺的轮廓重叠在一起。
“圣体归我。”声音从棺底传来，低沉又熟悉——那语调，竟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夜无殇出来了。
他从黑棺中缓缓升起，背后伸展出六条手臂，每条手臂上都缠着魔纹，像活蛇般游动。左眼的眼罩碎裂，露出一只布满金纹的眼球，和云逸掌心的纹路如出一辙。他手里捏着一只绣着名字的香囊，轻轻一抖，布面裂开，飘出几缕灰烬。
“你以为你是来补天的？”夜无殇看着云逸，嘴角扬起，“你只是我丢掉的半条命。”
灵悦一步上前，剑还未出鞘，可剑穗上的青玉铃铛却自己响了。她没碰它，是它在震，频率竟和云逸体内金纹的跳动完全一致。
“你不是他。”她说。
夜无殇冷笑：“那你呢？为了他，值得拼到剑魂都要离体吗？”
没人回答。苏璃忽然抬手，把脚踝上断裂的铃铛解了下来。她捏着那截残铃，指尖用力，鲜血顺着铃身滑落。
“我这铃，本来就不该响。”她说完，猛地咬破舌尖，将铃铛狠狠砸向地面。
“嗡——”
不是声音，是震动。整座大殿的空气仿佛被拨动的琴弦，连那吞噬一切的混沌旋涡都顿了一下。
墨玄抓住机会，右手在地上一划，九把匕首从袖中飞出，插成一个环形阵。他咬牙，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阵眼，匕首之间亮起微弱的光链，将四人护在中间。
“只能撑十息。”他喘着气说。
云逸抬头，望着夜无殇胸口那团不断跳动的黑核。他知道，那是魔源，也是金纹的源头——和他体内的金纹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暗，像是被污染过的光。
“灵悦。”他低声说，“等我动，你就斩。”
她没点头，但剑穗上的铃铛又轻轻震了一下。
下一秒，云逸冲了出去。
他没有用灵力，也没有催动圣体，只是凭着身体本能向前冲。六臂上的魔纹立刻反应，三条手臂挥出黑刃，直取他咽喉、心脏、丹田。他侧身、翻滚、跃起，在最后一刻，将左手按向夜无殇的胸膛。
金纹对上金纹。
两股力量相撞，没有爆炸，反而陷入一片死寂。时间仿佛停了一瞬，接着，云逸感觉自己的经脉在倒流——不是血，是记忆。
他看见三百年前，一座石碑立在天裂之痕前，八个大字刻得极深：天道有缺，圣体补之。
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跪在碑前，双手捧着半截竹简，纵身跃入裂缝。
那是他。第一代圣体。
也是夜无殇的前身。
“你不是我丢掉的命。”云逸在意识中说，“你是我不敢跳下去时，裂出来的执念。”
夜无殇的眼神第一次变了。
就在这时，灵悦的剑终于出鞘。
冰蓝色的剑气撕裂空气，不是斩人，而是斩“形”。她一剑劈在夜无殇背后的魔纹上，那些蠕动的黑线瞬间凝固，像是被冻住。
云逸趁机催动圣体，掌心金纹逆转，硬生生将夜无殇体内的力量流向扯乱。黑核剧烈跳动，开始出现裂痕。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夜无殇咳出一口黑血，却笑了，“天裂之痕，从来不是封印——是门。”
他抬手，六臂合拢，黑核轰然炸开。
冲击波将四人全部掀飞。墨玄的匕首阵碎了，苏璃撞上石柱，喷出一口血。灵悦的剑脱手飞出，钉入地面，剑身裂开一道缝。
云逸被甩到黑棺前，后背重重撞上棺体，喉头一甜。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麻，金纹在皮肤下乱窜，像要挣脱出来。
夜无殇悬浮半空，身体开始崩解，可那扇“门”正在成形——黑棺裂开，裂缝中透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
“走。”墨玄挣扎着爬起来，从怀里掏出酒葫芦，扔向云逸，“最后一颗，别浪费。”
云逸接住葫芦，还没开口，墨玄已经闭上了眼，倒在石柱边。
苏璃拖着右腿爬过来，手里紧紧攥着那截断铃：“我还能撑一次……但这次，可能是真的断了。”
灵悦走到他身边，手中没有剑，只有剑穗上的青玉铃铛。她把铃铛放进云逸掌心，五指轻轻覆上他的手。
“一起。”她说。
云逸点头。
他举起手，将铃铛贴在眉心。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从他背后升起。
哑奴站在那里，手中的竹简已经裂到最后一道缝。他没说话，只是抬手，将竹简刺向云逸眉心。
没有痛，只有一股暖流涌入脑海。
三百年前的记忆，彻底打开。
他不是来补天的。他是来重写规则的。
云逸睁开眼，掌心金纹已变成纯粹的金色，左耳的朱砂痣也在发光。他抓起灵悦的剑，将竹简插在剑脊上，剑尖指向黑棺。
“圣体非祭。”他低声说，“乃启。”
灵悦将手覆上剑柄，墨玄的丹气从葫芦中溢出，缠上剑身。苏璃咬破手指，血滴在断铃上，铃声最后一次响起，融入剑鸣。
四股力量，汇聚于一剑。
剑落。
黑棺从中裂开，石碑虚影再现，下半句浮现——
圣体非祭，乃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