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飞走的方向，竟是他们原本要避开的冰隙深处。
云逸没有追，也没有下令阻止。他站在营地边缘，静静望着那抹残红被风雪吞噬，许久才转身，声音低沉：“它不是来报信的……是来带路的。”
灵悦皱眉：“可那血迹……”
“不是我们的。”墨玄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耳朵微动，似在倾听什么，“而且那血太整齐了，像是画上去的，毫无自然之感。”
苏璃指尖轻颤，悄然释放一缕魂识，顺着纸鹤飞行的轨迹探向地面。忽然，她睁大双眼：“地上根本没有脚印，连风都没有扰动——它根本就没落地！”
四人对视一眼，无人再言。
云逸默默解下背上的布条，轻轻放在石台上。布一松开，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剑，剑身刻着歪歪扭扭的古老纹路——正是昨夜立在营门口那把被称为“镇阵之物”的旧剑。他伸手抚过剑脊，指腹停在一道新出现的裂痕上。
“这剑……被动过了。”
墨玄眯起眼睛：“谁敢碰？东边那批人早就撤了，西边也退了四十里……”
“不是外人。”云逸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是它自己动的。”
话音刚落，那锈剑突然轻轻一震，嗡鸣作响，剑身上的纹路泛起幽暗光芒。紧接着，地面微微震动，一道裂缝自剑尖所指处蔓延而出，直通山腹深处。
一股冷风从地底吹出，夹杂着铁锈与陈年香灰的气息，令人莫名心悸。
“走。”云逸一把抓起剑，毫不犹豫地踏入裂口。
隧道极深，四壁布满交错的符文线条，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越往里走，空气越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圆形石殿出现在眼前，中央悬浮着一团扭曲的光影，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四周岩壁嵌着九根青铜柱，柱上缠绕着粗重锁链，另一端深深扎入那团光影之中。
“那就是守护力量。”苏璃轻声说道，脚踝上的铃铛无声轻晃，“它在……数脉搏。”
“什么？”墨玄一怔。
“它的灵力波动节奏，和人的心跳一样。”她闭上眼，细细感应，“三下强，一下弱，第七次波动时会短暂停顿。”
云逸眼神微闪，忽然想起那个哑奴曾在他耳边写下的四个字——灵枢逆律。
他立刻盘膝而坐，左手按地，右手食指在掌心划出波纹状痕迹。淡淡的金色符文自他身上浮现，竟与空中光影的节奏隐隐呼应。
“它不是无意识的阵灵，而是按照既定规则运行的。”他说，“就像钟表，走得再准，也有发条松的时候。”
灵悦拔剑三寸，剑尖凝起一缕寒气：“你是说，它有‘卡点’？”
“不止。”云逸抬头，“它是靠固定频率运转的。只要我们打乱这个节奏，它就会失控。”
墨玄咧嘴一笑：“懂了，搞它心态。”
苏璃却脸色微变：“但我们一旦出手，它会立刻反扑。我刚才试探过，半息之内就能释放三波压制。”
“那就让它来不及提速。”云逸站起身，目光扫过三人，“等它第七次循环结束，进入静滞期时，我们一起动手——但不要同步。”
“错开？”灵悦问。
“对。你先攻，慢它半拍；墨玄接第二波，快它一线；苏璃最后用铃音，压在它重启的关键节点上。”云逸握紧手中的玉簪，“我在中间补位，以圣体共鸣强行拉偏它的主频。”
三人沉默片刻，同时点头。
云逸低声道：“准备——三、二、一，动手！”
灵悦剑锋一抖，冰蓝色的剑意如细针刺向光影核心。就在那一瞬，光影剧烈收缩，正欲反击，墨玄已甩出一枚暗红色丹丸，精准落入能量交汇点。
“爆！”
丹丸炸开，杂乱灵流四溅，原本严丝合缝的循环出现一丝迟滞。
苏璃脚踝上的铃铛轻响，魂音如丝，悄然钻入裂缝。那声音不刺耳，却带着奇异共振，仿佛有人在耳边轻轻敲击牙齿。
光影猛然一颤，九根铜柱同时嗡鸣，两条锁链当场崩断！
“还没完！”云逸低喝一声，左耳的朱砂痣骤然发烫，整个人如拉满的弓弦，双手迅速结印，体内圣体符文尽数浮现，化作一道金色波纹撞入核心。
轰——
整个大殿剧烈摇晃，光影疯狂扭曲，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嘶鸣。它拼命加速，试图重组循环，可节奏早已被打乱，新旧频率无法衔接，如同唱戏抢了板，彻底乱了套。
“再来！”墨玄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染在匕首上，接连掷出三把，分别钉在三根铜柱顶端。刀柄上的避寒符纹瞬间转为赤红，狂暴热流席卷而出。
灵悦横剑于胸，剑穗上的青玉铃铛碎了一半，她却毫不在意，剑势一收再放，使出“凝霜三叠斩”最后一式，层层剑气如冰锥般嵌入光影。
苏璃双膝跪地，七根银簪断了两根，但她仍死死掐着手诀，脚踝上的摄魂铃几乎熔化，魂音却越来越清晰，宛如一首无人能懂的安眠曲。
终于，那团光影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尖锐长鸣，猛然向内塌陷！
锁链尽断，铜柱崩裂，整个阵法核心轰然炸开，化作漫天光屑。
尘埃落定，穹顶缓缓开启，一道天光垂落，照在石台中央。
那里，静静悬浮着一卷金色卷轴，表面流动着古老文字，隐约可见“圣体”二字。
云逸喘息着，缓缓站起身，朝卷轴伸出手。
指尖距离尚有寸许，空气却忽然凝固。
他感到一股阻力，仿佛触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灵悦扶剑走近：“还有禁制？”
云逸未答，只盯着那层无形之膜。他的手停在半空，掌心微微发麻。
墨玄撑墙站起，红衣破损，酒葫芦倾倒，灵液顺着石缝渗入地下。他眯眼看那卷轴：“这玩意儿……怎么看着像在等我们开口？”
苏璃擦去额角冷汗，低声说：“它在听。”
“听什么？”灵悦问。
“听心跳。”苏璃望着云逸，“听谁，配碰它。”
云逸不动，也未收回手。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左耳的朱砂痣不再渗血，反而泛出淡淡金光。
那层屏障，似乎随着他的气息，轻轻波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