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手触到光柱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直冲脑门。他没有退缩，反而五指张开，任那暗红的光线缠绕指间。体内的金色符文忽然自行转动，仿佛被唤醒，在皮肤下隐隐发烫。
墨玄欲上前，却被灵悦拦住。
“别动。”云逸睁开眼，声音轻得几乎随风散去，“它在看我，也在听。”
话音落下，他缓缓后退三步，脚尖停在焦黑地面的边缘。光柱凝滞原地，如同钉入大地。他从怀中取出玉簪碎片，贴着心口轻轻一划。鲜血渗出，浸入断裂的玉石，那残片竟骤然滚烫。
空气愈发稀薄，呼吸变得艰难。远处几名弟子身形摇晃，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墨玄咬牙，解下腰间酒葫芦，倒出几粒灰白色的药丸，分给身旁众人。
“含着，别咽。”他低声道，“能撑半个时辰。”
云逸将玉簪收回怀中，低头看向手中的残破书册。纸页上的文字早已模糊不清，唯有几行批注尚可辨认。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行，指尖缓缓抚过那八个字：“双瞳启，则万劫生。”
“看出什么了？”灵悦走近，肩上的伤已包扎妥当，动作依旧利落。
“这不是攻击。”云逸摇头，“是召唤。他们借这场打斗作掩护，另有所图。”
“谁？”
“还不知道。”他翻过一页，“这个法术需要三样东西——一样在祭坛，一样在血脉之中，还有一样……在我身上。”
墨玄冷笑：“你是说你这块破玉，成了开门的钥匙？”
“差不多。”云逸合上书册，“刚才那道光的频率，和引灵针记录的一模一样。它们彼此呼应。”
灵悦皱眉：“那你为何让它碰你？”
“不碰，怎么知道它的意图？”云逸抬头望天，“它想找到我，我就让它找到。但它并未出手，说明时机未到。它在等仪式完成。”
三人沉默。
天际血云裂开的缝隙仍在，光柱虽已消失，可空气中压迫感依旧沉重。几名清理战场的弟子悄悄后退，无人敢靠近高台。
“你打算怎么办？”墨玄问。
“先弄清楚他们想要什么。”云逸将书册递过去，“你看看这些符号，有没有见过的。尤其是这个。”他指向页边一个形似眼睛的图案。
墨玄接过细看片刻：“不像正道文字，也不似魔宗常用符咒。倒有些像古葬地出土的碑文。”
“你能画出来吗？”
“试试。”他从袖中取出炭笔，在掌心勾勒轮廓，“但这东西看着就不吉利，画全了怕招来麻烦。”
“小心些。”灵悦提醒，“刚才我上去时，引灵针映出的画面是真的。那些黑袍人确实在献祭。”
云逸点头：“所以这事不是夜无殇一人所为。有人在背后推动，借我们的冲突遮人耳目。”
“操。”墨玄低声骂了一句，“我们打了半天，反倒替人做了嫁衣？”
“恐怕还不止。”云逸望向昏倒的哑奴。老人躺在地上，竹简压在胸口，右手食指微微抽动，似想写字。他蹲下身，将耳朵贴近对方唇边。
哑奴喉头微动，发出极低的声音，如同石砾摩擦。
云逸猛然抬头：“他说‘封’。”
“封什么？”灵悦追问。
“不知道。”云逸起身，“但他还在提醒我们。说明他知道内情，只是无法言说。”
墨玄盯着手中的书册，忽道：“这个符号，我在药王谷一本禁书上见过。名为‘渊瞳祭’，传说是远古开启魔渊的仪式。需三物——其一是死者的执念，其二是活人的血脉，其三是……被选中者的骨血。”
“被选中者？”灵悦看向云逸。
“指的是天生不能修行，却硬生生走到这一步的人。”墨玄目光落在云逸左耳的红痣上，“还得是灵根残缺、体内有异象之人。”
云逸未语，手按心口。那里，玉簪碎片紧贴肌肤，持续滚烫。
“所以你不仅是钥匙。”墨玄收起书册，“更是祭品。”
风卷起尘灰。远处脚步声急促，一名弟子奔至高台下跪禀：
“报告！东侧山谷已清空，所有人撤至高地！”
“再传令。”云逸开口，“今夜不准单独行动，每三人一组轮值。发现异常立即吹哨示警。另外，阵亡者遗物集中保管，尤其带有家族标记之物。”
“是！”
弟子离去后，灵悦低声问：“你在防什么？”
“防他们拿走不该拿的东西。”云逸望着血云，“既然仪式需要信物，说明尚未集齐。如今我知道他们的目标，就不能让他们顺利凑齐。”
墨玄冷笑：“你还真打算陪他们演下去？”
“我不演。”云逸眼神平静，“我要打断它。”
他转向墨玄：“你先前炼的避灵粉，改一下配方。加入迷魂草、断念根，再加半钱忘川露。制成符纸，每人一张，贴于衣领内侧。”
“这会让人昏昏欲睡。”
“无妨。”云逸道，“我要的是隔绝感应，不是保持清醒。他们靠气息寻人，我就让所有人变成‘看不见’。”
墨玄盯他几息，点头：“行。但我先说好，若药出问题，死了人别怪我没提醒。”
“不会死。”云逸淡然，“我知道用量。”
灵悦忽然抬手：“云裂开了。”
众人仰头。
血云中央的裂缝正在扩大，边缘泛起紫光。一道新的光束垂落，比先前更细，却更为凝聚，直直照在战场中央的黑石台上——正是九曜阵的主阵眼。
“它在找东西。”云逸低语，“刚才那道光是探路，这一道……是定位。”
“什么东西会藏在阵眼里？”灵悦问。
云逸未答，快步走向石台。墨玄紧随其后，手中握着一把药粉。临近时，他撒出一圈粉末，石台表面浮现出数道隐形符纹，螺旋般向中心汇聚。
“这是……锁灵阵？”墨玄皱眉，“谁布的？”
云逸蹲下，伸手探向中心凹槽。指尖触到一物坚硬。他用力抠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碎骨，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纹路。
“这不是我们的东西。”灵悦说。
“是外来的。”云逸将碎骨托在掌心，“被人偷偷埋进去的，就在我们启动九曜阵之前。”
墨玄凑近细看：“这纹路……和那个眼睛符号很像。”
云逸站起身，将碎骨放入小瓷瓶，收进怀里。
“他们想以阵法为桥，连接祭坛与此地。”他说，“但现在差一步。只要没人激活这块骨头，门就打不开。”
“你怎么确定？”灵悦问。
“因为那道光没带走它。”云逸望着天空，“它只是确认它存在。真正的动作，还在后面。”
墨玄把书册还给他：“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云逸翻开书册，在一页空白处用指尖蘸血写下几个字。鲜血沾纸的刹那，纸面微微变黑，仿佛被无形之火灼烧。
“从这里开始。”他说，“所有提到‘双瞳’的地方都标出来。还有画了眼睛的页码，全部抄一遍。”
墨玄叹气：“你现在就开始？”
“现在。”云逸坐在石台上，背倚断旗杆，“时间不多了。他们敢现身，就不会等太久。”
灵悦在他身旁坐下：“我帮你记。”
墨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向药炉：“你们疯，我陪你们疯。”
云逸低头看书册，手指滑过一页边缘的批注。那里有一行极小的字，几乎难以辨认：
“骨为钥，血为引，魂归处，门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