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将最后一块玉芯嵌入石台的凹槽，禁书区的封印阵顿时泛起一丝青光。他指尖带着血迹，是从左耳那颗朱砂痣上划下的——唯有以自身精血为引，才能激活古籍上的符文。三本边缘焦黑的旧书缓缓浮起，书页无声翻开。
《魔道禁术考》第十七页，“九幽蚀魂阵”几个字歪斜地写着，仿佛执笔者中途停笔离去。其下仅有一行小字：以血为引，因缘而动。
灵悦倚在门边，手里攥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却迟迟未吃，目光只落在那行字上。云逸知道她在想什么——此前他们毁掉的传讯碑，同样是用血祭之法破除的。手法如出一辙，目的也相同：切断联系。
“这阵法不是谁都能施展的。”云逸翻动书页，声音低沉，“施术者必须与目标存在因果牵连。”
墨玄坐在角落的小凳上，手中匕首缓慢削着一块木头，头也不抬：“你是说，敌人中有认识我们的人？”
“不止是认识。”云逸指向另一本书中的图示，“此术需以活人之血献祭，还要令对方神识外露。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是内鬼，要么……就是曾经伤过我们的人。”
灵悦咬了一口糖葫芦，酸得皱眉。她伸出手腕：“你要不要测一下我的心跳？我每个月这时候最稳。”
云逸看了她一眼。她从十五岁起便偷偷下山卖糖葫芦，十年来从未间断；他也一直按时给她送凝心丹。她的脉象，早已刻进他的记忆里。
他点头，在地上画出一道小阵，示意她坐下。墨玄扔来一瓶药粉，洒在阵法边缘。
“别把她弄晕。”他说，“我还欠她三坛酒。”
云逸不语，手指按上阵眼。金光自手臂蔓延至指尖，阵法启动。灵悦闭目，呼吸渐缓。
纸上浮现出一条波线，平稳起伏。忽然，某个频率点出现短暂断裂，不到半息。
云逸记下数值，又重复两次，结果一致——每次都在同一频率，模拟的蚀魂阵都会出现瞬间停滞。
“找到了。”他说，“它惧怕这个频率。”
墨玄走近：“意思是，我们释放相同的灵波，就能干扰它？”
“不是干扰。”云逸摇头，“是让它停一瞬间。哪怕只是一瞬，也足够反击。”
墨玄冷笑：“你想得太简单。这种阵法一旦开启，覆盖范围至少十里，你怎么确保所有人同步行动？”
“不需要所有人。”云逸已开始绘制新阵图，“只要关键节点——传讯碑、粮仓、丹阁。我把这个频率嵌入防御阵中，做成自动触发的干扰机制。”
灵悦睁开眼，脸色略显苍白。她扶墙起身：“我能撑住。”
“不行。”云逸收起阵盘，“今天到此为止。”
“你别小看我！”她声音提高，“我能帮上忙！”
“我知道你能。”云逸看着她，“但现在你是剑修，不是试验品。”
墨玄起身，将手中的木雕掷入火盆。火焰猛然蹿高，烧尽了残留的符灰。
“我去配药。”他说，“你的干扰阵得加些东西才能稳定。”
云逸点头。墨玄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别熬太晚。你要是倒了，谁来主持大局？”
门关上后，灵悦没有离开，默默坐回蒲团。
“你是不是早就打算用我的脉象？”她问。
“想到什么？”
“你每次给我送药，都会顺手搭脉。十年了，你记得比我清楚。”她说。
云逸低头写笔记，笔尖微顿。
“我只是想找突破口。”他说，“恰好你最稳定。”
灵悦不再说话。她知道，他永远不会承认更多。
他将三本书并列对照。九宫锁灵阵可改为双频结构，外层防攻，内层植入干扰频率。一旦敌人发动蚀魂阵，便会撞上这道屏障。
但他总觉得还差一步。
他取出半截玉簪，轻轻放在玉简之上。这是灵悦十岁时送他的礼物，后来断了，他一直留着。他划破手指，滴下一滴血。
玉简微微发热。
他在上面写下问题：如何破解九幽蚀魂阵？再将玉簪压上。符文一闪，信息消失无踪。
“北荒断崖那边能收到吗？”灵悦问。
“不知道。”云逸收好玉简，“但那位老剑修若仍在世，应当会察觉。”
“你用血传讯，不怕伤身？”
“不怕。”云逸笑了笑，“我命硬。”
灵悦哼了一声：“那你活着，好还我糖葫芦钱。”
云逸抬头看她。她笑着，眼睛却格外认真。
他想起小时候，她第一次偷溜下山回来，塞给他一根糖葫芦。那时他还穿着开裆裤，被人欺负时，她挡在他面前，冷声道：“谁敢动我弟弟，我就废谁的手。”
其实他并不是她弟弟。
但她一直这么叫。
“下次我请你。”他说。
“真的？”
“嗯。”
“那我要十串。”
“行。”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稍稍松了些。
云逸继续绘图。干扰频率有效，但输出强度必须精准控制。太弱无效，太强则会提前暴露。
他拆开一块玉芯，取出其中灵核。这种材料能储存特定波段的灵力，正适合做控制器。
正写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墨玄推门而入，放下一只小瓷瓶。
“给你。”他说，“逆频扰魂咒的药引。一天最多用三次，多了伤神。”
“谢了。”
“别谢我。”墨玄靠在墙上，“我是怕你疯了没人治。”
云逸打开瓶盖轻嗅，一股清凉气息扑面而来。他记下配方，准备日后自行调配。
“最近有没有查过进出联盟的外人？”他问。
“查了。”墨玄递出一张名单，“七个可疑人物，三个来自北境，两个散修，两个挂着药王谷的牌子。我已经派人盯上了。”
“药王谷？”灵悦皱眉，“他们不是和我们合作了吗？”
“合作归合作。”墨玄冷笑，“谁知道背地里做什么。”
云逸接过名单细看。一个名字被圈了出来：陈三槐，三年前曾在云家做杂役，之后失踪。
他记得这个人。母亲去世那天，他在院子里扫地。
“盯紧他。”云逸放下名单，“另外，让影刃队今晚加强丹阁与藏书阁的巡逻。”
墨玄点头：“已经安排好了。”
灵悦起身：“我去调息，明天再来测试。”
云逸应了一声。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他。
“别熬太晚。”
门关上了。
屋内只剩云逸一人。他重新整理三本书，逐条查找涉及“频率”“共振”“神识波动”的内容，一边抄录，一边推演计算。
时间悄然流逝。
外面天色由暗转明。亲卫送来饭菜，他未曾动筷。墨玄中途进来更换药瓶，见他仍在伏案疾书，默然离去。
直至傍晚，云逸终于停笔。
他画出一座新阵型，核心为双螺旋结构，外圈取自九宫锁灵阵之变体，内圈增设干扰模块。一经启动，即可形成局部反制场域。
唯缺一物——敌人施法的真实数据。
他需要确切知晓对方何时动手，方能校准参数。
他再次取出玉簪，准备再度传讯。
就在此时，桌上的玉简突然震动。
他迅速打开，只见多了一行字，笔迹苍老：
“蚀魂阵惧纯阳之音，钟声可破。”
其下附一段口诀。
云逸凝视良久。
他望向窗外，夕阳正落在藏书阁的檐角。
他提笔，在图纸旁写下八个字：
频率错位，可破其根。
墨玄留下的护神丹仍摆在桌上，瓶盖微启。
云逸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瓶身——
瓶子忽然倾倒，滚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