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直播
坊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办公室，林远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直播画面，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实木桌面。这是他升任副局长后接手的第一个大案，肩上的银色橄榄枝似乎比想象中沉重得多。
林局，卜队到了。秘书轻声提醒。
请她进来。
门被干脆利落地推开，新任刑侦大队长卜梅大步走入，齐耳短发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她三十出头的年纪，眉宇间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林局，技术科初步报告出来了。卜梅将平板放在桌上，声音干净利落，基本排除他杀可能。
屏幕上是昨晚那场震惊全网的死亡直播截图——知名美妆主播小雨甜甜在演示口红试色时突然剧烈咳嗽，随后口吐鲜血倒在镜头前。直播观看人数从8000瞬间飙升至12万，死亡过程被无数网友录屏转发。
两千万粉丝的主播，就这么在镜头前没了？林远放大死者最后时刻的面部特写，确定是自然死亡？
尸检显示急性肝衰竭。卜梅调出报告，但有个疑点——她体内检测出超高浓度的维生素A，远超致死量。
自杀？
不像。卜梅摇头，她刚签了七位数的代言合约，社交账号预发了未来一周的更新内容。更关键的是...她滑动屏幕，我们在她手机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段加密的直播App后台记录，显示死者每周三凌晨会登录一个名为心灵花园的私密频道，最近一次就在死亡前一天。
查到这个频道的运营者了吗？
卜梅眉头微蹙：服务器在境外，注册信息全是假的。但技术科追踪到最近三个月的登录Ip，有一个属于我们坊城——坊城医科大学的学生张心悦，三个月前跳楼自杀的那个女孩。
林远眼神一凝。张心悦案他记得，一个品学兼优的大三学生，毫无征兆地从宿舍楼顶跳下，只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遗书，提到终于可以永远睡个好觉。
两起案件有关联？
还在查。卜梅收起平板，我打算去趟医科大学，走访张心悦的社交圈。另外，已经安排人24小时监控心灵花园频道，看下次直播会不会出现。
林远站起身：一起吧，正好熟悉下新搭档的工作风格。
坊城医科大学校园里秋意正浓。心理咨询中心的李主任接待了他们，提到张心悦时仍难掩惋惜。
张心悦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孩子。李主任推了推眼镜，父亲早逝，母亲卧床，她靠奖学金和打工维持学业和医药费。压力那么大，却从不抱怨。
她提过心灵花园卜梅问。
没有。但...李主任犹豫了一下，她去世前两周，突然说找到了彻底解脱的方法。我以为是指心理调节技巧，还为她高兴...
离开咨询中心，两人找到了张心悦的室友王琳。这个眼圈红肿的女生给了他们关键线索。
悦悦那段时间总半夜戴着耳机看直播，说是睡眠辅助王琳回忆道，有一次我起夜，无意中看到她屏幕上一个女人在说话，声音特别温柔...悦悦发现我醒了，立刻关掉了。
记得是什么内容吗？
王琳摇头：只听到一句你的痛苦我都懂，像是心理疏导。但第二天悦悦异常亢奋，说终于能好好睡觉
回程车上，林远梳理着线索：两个高压力女性，都接触过同一个神秘直播频道，然后突然死亡——一个，一个。
太巧合了。卜梅专注地驾驶，我查了张心悦的尸检报告，也有药物过量迹象，但当时被认定为自杀行为。
重新检验样本。林远决定道，重点查有没有相同物质。
傍晚，法医陈璐送来了惊人发现——张心悦体内同样检测出超高剂量维生素A，与小甜甜案如出一辙。
这不是巧合。陈璐指着检测仪，这种维生素A衍生物纯度极高，非法渠道才能获得。两人摄入时间都在死亡前36小时左右。
谋杀。卜梅断言，伪装成自杀和意外的连续杀人案。
技术科此时传来另一条线索——心灵花园频道将在午夜开启直播。林远立即组织监控小组，同时申请网络侦查令。
23:50分，所有人员就位。直播准时开始，画面里是一间温馨的卧室，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背对镜头坐在床边。
亲爱的花园朋友们，女人的声音柔和得像羽毛，我知道你们又度过了艰难的一天。没关系，在这里，你永远被理解...
林远注意到她的用词异常精准——不是或被关心，而是被理解，直击孤独灵魂最深处的渴望。
直播持续了一小时，内容看似普通的心理疏导，但暗藏玄机。技术员发现音频中混有特定频率的次声波，同时画面每隔几分钟会闪过一帧几乎不可见的文字——你值得更好的休息。
这是心理操控。卜梅紧盯着屏幕，渐进式暗示，引导观众将与建立潜意识联系。
直播结束后，技术科追踪到信号源——坊城市郊的一栋别墅。房产登记在一个空壳公司名下，但资金流向显示与某医药代表有关联。
明天一早突查。林远布置任务，卜队带队，我协调外围。
凌晨三点，林远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卜梅发来的消息：申请卧底接触。频道私信回复了我的小号，邀请失眠的李娜参加线下活动。
林远立即回电：太危险了。
对方要求提供病历和照片验证身份。卜梅的声音透着决心，我正好符合他们的目标画像——28岁单身女性，工作压力大，有失眠史。警队心理医生可以为我伪造全套病历。
林远沉默片刻：计划？
明天他们组织花园茶会，只有通过筛选的才能参加。我想看看幕后是谁，如何下毒。
24小时保持联络，每两小时报备一次安全码。林远最终同意，一旦发现异常，立即终止。
第二天上午，卜梅以的身份来到指定地点——市中心一家高档咖啡厅的私人包厢。她戴着隐藏式摄像头，耳环里藏着微型发射器。
包厢里有五女两男，都是二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白领模样。主持人是个自称的年轻女子，笑容亲切得令人不适。
欢迎来到心灵花园的线下聚会。小莉的声音和直播中一模一样，在这里，我们分享痛苦，也分享解脱的方法...
聚会持续了两小时，内容包括冥想、倾诉和所谓的情绪释放练习。结束时，小莉给每人发了一个精美礼盒，里面是一瓶特制安神维生素。
每天一粒，好梦相伴。小莉意味深长地说，下次聚会，希望听到你们的...好转消息。
卜梅将维生素交给技术科检测，结果令人毛骨悚然——与小甜甜和张心悦体内的致死物质相同，只是剂量较小。
慢性投毒。陈璐在案情分析会上解释，小剂量累积服用会导致慢性肝损伤，出现疲劳、失眠等症状。受害者会以为是压力所致，加大剂量，最终...
而直播和线下活动都是为了筛选目标。卜梅补充，选择那些压力大、社会支持系统薄弱的人，让他们在被理解的幻觉中自愿服毒。
林远立即下令抓捕小莉，但别墅早已人去楼空。只在地下室发现一个小型直播工作室和大量标有特制营养素的药瓶。
又晚了一步。卜梅踢了一脚空纸箱，这个小莉肯定也是小角色。
林远却注意到墙上一张便签，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串数字：hS1029。
这不是日期。卜梅凑过来看，像是产品批号。
调查发现，hS1029是某制药公司研发的一种维生素A衍生物的实验代号，三年前因副作用过大被叫停。负责该项目的科学家叫韩小松，离职后下落不明。
找到韩小松，就找到凶手。林远部署全面搜索。
然而第二天，一个意外发现打乱了所有计划——技术科在监控心灵花园频道后台时，捕捉到一个登录Ip来自市公安局内部网络。
查清楚是谁！林远震怒。
结果令人震惊——登录者是三年前调离的前技术警员周方浩，而他正是张心悦案件的第一个现场勘查员。
周方浩离职后去了哪里？卜梅敏锐地问。
人事档案显示，周方浩离职后受聘于一家名为健康未来的医药咨询公司，而该公司实际控制人就是韩小松。
所有线索终于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周方浩利用职务之便物色心理脆弱的目标，韩小松提供特制毒药，小莉负责心理操控，共同构建了这个杀人网络。
但动机是什么？卜梅不解，钱？还是单纯的变态快感？
林远想起便签上的hS1029：查查这个实验项目当初为什么被叫停，以及...谁能从中获益。
答案很快揭晓——hS1029被叫停是因为会导致严重肝损伤，但它在美白和抗衰老方面有惊人效果。如果能够副作用问题，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他们在用活人做实验。陈璐恍然大悟，选择那些社会关注度不高的受害者，先小剂量测试，调整配方...
直到最近才选了粉丝千万的小甜甜。卜梅接话，说明他们自信已经接近成功了。
林远立即申请对韩小松和周方浩的通缉令，同时布置对全市高端美容院的排查——hS1029最可能的应用场景。
然而当晚，卜梅独自在办公室整理案卷时，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李娜，你的病历有问题。hS1029对你无效，为什么？
卜梅瞬间寒毛直竖——对方识破了她的伪装。更可怕的是，发信人知道警方内部代号hS1029，意味着...
她的思绪被开门声打断。林远站在门口，脸色异常严肃：刚接到医院通知，陈璐在检验样本时突然昏倒，症状像是...hS1029中毒。
卜梅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新消息只有三个字：看窗外。
她缓缓转头，对面大楼的天台上，一个穿白裙的身影正朝她挥手——正是直播中的。
而小莉身旁，站着身穿警服的周方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