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坐在灯下,望着跳动的烛火发呆。这秦朝的夜晚也太安静了吧,连个刷短视频的声音都没有,真是无聊透顶!
我铺开一张粗糙的草纸,这纸质量真差,摸上去跟砂纸似的。提起笔想了半天,墨汁都快要滴下来了,终于写下:
流言虽然平息了,但余火还在烧。想要彻底扑灭,光靠武力是行不通的。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我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唉,这些古人怎么就这么难沟通呢?明明红薯这么好吃的东西,非要说是,真是气死我了!
说起来,老百姓怕的不是红薯本身,是那些他们搞不明白的事情啊!就像我们实验室新来的学弟,刚来时连离心机都不敢碰,生怕被转飞了。其实啊,都是因为不了解!
要打破这个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亲手做到。对!就像我们实验室开放日那样,让大家都来亲手做实验,自然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诶?我为什么不编一本图画书呢?
不用那些难懂的文言文,不说一句空话假话。就画最真实的场景:穿着粗布裙的大娘扛着锄头下田,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画小娃娃蹲在灶台前啃热红薯的样子,吃得满脸都是;配上几句顺口的童谣,让不识字的人也能记住,还能传唱出去。
主角嘛,就叫阿耕婆好了……听起来亲切,就像邻居家的老奶奶。
我越想越兴奋,手里的笔都快握不住了。要是孩子们都争相传唱这些童谣,岂不是比一千道政令还有用?想想看,满大街的小孩都在唱红薯好,那些大人还能不信?
书名我也想好了:《薯谱图说》。简单易懂,一看就知道是讲种红薯的!
烛火轻轻晃动,像在为我加油鼓劲。我赶紧在纸上写下刚想好的童谣:黑土埋胖娃,春种秋挖它;蒸煮烤皆可,一家吃饱啦!
墨迹还没干,油灯的光在字迹上跳动,像一簇即将燃烧的小火苗。我仿佛已经看见这小火苗变成燎原之势,把所有的愚昧和偏见都烧个精光!
我轻轻念了一遍,声音虽然因为熬夜有点哑,却觉得心里暖暖的。闭上眼睛,仿佛已经听见田埂上孩子们清脆的背诵声,闻到蒸红薯的香味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啊,那该是多美好的画面啊!
手指抚过纸面,粗糙的草纸磨着指尖,却让我心里特别柔软。这张薄薄的纸,说不定能承载成千上万人的活命希望呢!这可比在实验室发ScI论文有意义多了!
第一批五百册很快就印好了。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本翻看,纸张有点发黄,墨迹有点晕开,翻起来响,就像秋风吹过红薯叶子,带着干燥微涩的触感。油墨味钻进鼻子,混着旧纸张和木刻版残留的松脂气息,这味道让我想起了大学时刚印出来的教科书。
我捧起一叠书,感觉沉甸甸的,好像托起了无数双从未见过的手。这些手,可能是老农粗糙的手,可能是妇人布满老茧的手,也可能是孩子稚嫩的手......
我把书全都交给季婴,小声嘱咐:去集市上摆个摊,就叫猜图赢薯种。找些孩子来,只要他们能看着图说出意思,就奖励一块上好的薯种。
季婴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大人这招真高明!用孩子们的好奇心做诱饵,不怕大人们不上钩!孩子们要是回家嚷嚷着要种红薯,那些大人还能不依?
三天后,西市热闹得像开了锅。我换上旧布衣,把头发随便一挽,悄悄混在人群里。这种感觉真刺激,就像我们做田野调查时伪装成普通游客一样!
忽然,一阵清脆的童声钻进耳朵:薯不伤人,肥田养命!
我赶紧转头一看,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围坐在石阶上,手里挥舞着半卷《薯谱图说》,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答。那认真的小模样,简直跟我们实验室里讨论课题的研究生有一拼!
一根藤,万万代,子孙再也不受饿!
那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在街巷间回荡,撞在青砖墙上又弹回来,夹杂着远处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小贩叫卖的尾音。这场景,比什么广告都管用!
风吹来蒸红薯的甜香,暖暖的、湿湿的,裹着柴火烟气和脚下踩碎的落叶腐烂的味道,竟然让我鼻子一酸。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还有聪明的小孩蹲在墙根,学着教书先生的样子,手指点着图画认真讲解:你看,阿耕婆把草料盖在田上,土地也要休息休息呢!旁边的大人们听得直点头。
旁边几个老农原本抱着胳膊冷笑,一副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的表情。这时候也忍不住凑近,眯着眼睛盯着那页轮作养地,粗糙的手掌摩挲着书角,像是在触摸久旱后湿润的泥土——那触感微微发凉,带着生命的湿度。我看到他们的眼神从怀疑慢慢变成了信服。
忽然看见一个胡子头发都白了的老爷爷,颤巍巍地指着书页,对怀里的小孙子低声说:娃啊,你看,这就是赤壤君教咱们活命的书……
我脚步一顿。
赤壤君?
心里猛地一震。
想起前几天季婴带回来的闲话:有人管您叫红土先生,还有人说您是从南方带来神种的地脉使者那时候我还一笑置之,觉得这些外号真搞笑。没想到这个名字像野草一样在民间悄悄生根,被老百姓用敬意和期盼浇灌成了。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慢慢升腾,温暖了胸口的每一寸冰凉。这种感觉,比拿到博士学位证书时还要激动!
我曾经以为改变世界需要雷霆万钧的力量,现在才知道,当知识找到了自己的传播方式,它就能走出一条谁也挡不住的路。这比在顶级期刊上发表论文还有成就感!
与此同时,我把《薯谱图说》的初稿送到司农寺,请杜衡审阅。说真的,让他审阅我还真有点忐忑,就像当年把论文初稿交给导师一样紧张。
他曾经是反对红薯最激烈的人,现在却是我推行新法最得力的助手。这种转变,简直比化学反应还神奇!
他一页一页翻得很慢,手指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细微的声,像蚕在吃桑叶。那认真的样子,让我都不敢大声喘气。
翻到轮作养地这一节,他突然停住了。
画中的阿耕婆正在把草料盖在休耕的田地上,旁边写着顺口溜:种一年,歇一歇,土地也要喘口气。
杜衡久久地凝视着,喉结微微滚动。我看得出他内心在挣扎,就像我们实验室的老教授面对新理论时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写土地也会累他抬头问我,声音沙哑得像枯叶在摩擦。
我平静地回答:因为它确实会累。就像您耕了一辈子地,手臂也会酸痛。土地给了我们所有,我们也该让它喘口气。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被感动了。
他闭上眼睛很久,脸上的皱纹像沟壑一样延展。我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一辈子的认知作斗争。
再睁开眼睛时,眼里隐隐有泪光。他提起笔,在页脚写了一行小字:我半生守护土地,却不知道土地也需要休养生息。今天才明白。
我请他在书上签下田正翁批四个字,并且按照原迹影刻进新版的书中,一个字都不敢增减——那墨迹里有岁月的颤抖,也有灵魂的回响。这简直比导师在论文上的批注还要珍贵!
当这一版发行后,老农们争相购买,嘴里念叨:连管了一辈子田的田正翁都认可的新方法,那肯定有道理!那刻印的笔迹,仿佛带着体温和岁月的重量,压下了最后一丝质疑。看到这个场景,我差点激动得哭出来!
黄昏时分,我路过司农院的抄经房。夕阳像血一样红,从窄窄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像金粉一样缓缓旋转。这画面美得让人想哭。
梁稷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背影佝偻。那样子让我想起了实验室里通宵改论文的同学们。
走近才看见,他握笔的手指已经裂开了,血丝渗出来,染红了竹笔杆,又在纸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像一幅无声的忏悔图。这得是多用心啊!
我默默地放下一副麻布手套。虽然他这个人人品有问题,但看到这么拼命工作,我还是有点心疼。
你写的每一个字,都在替你过去的罪行赎罪。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泪光闪动,声音嘶哑:大人……当初的粮食,我没有全部私吞。有三成,我悄悄送进了……剩下的七成,是孝敬上头的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油灯昏黄,照着他脸上纵横的疲惫和悔恨。这让我想起了实验室里那个偷数据的师兄,最后也是这般悔不当初。
现在呢?
他咬紧牙关,好像在挣脱某种枷锁:现在……我想学这本《薯谱图说》。如果乡亲们还肯听我这个罪人说话,我愿意背着书,走十里路去讲解。
我没有赦免他,但允许他戴罪编书。毕竟人才难得,就像我们实验室那个虽然调皮但特别聪明的学弟,该给机会还是要给的。
每天,他可以领一份热腾腾的红薯饭——我知道,这比宽恕更能让他找回活着的分量。那饭菜香气扑鼻,蒸汽烫着手心,是他重新踏进人间的第一步。看着他捧着饭碗时那珍惜的样子,我觉得这比什么惩罚都管用。
短短一个月,《薯谱图说》印发了三千多册,覆盖关中三十多个县。这个传播速度,简直比病毒式营销还快!
农妇们聚在屋檐下剥红薯皮,一边指着图册认字,笑声和锅铲声交织在一起,橙黄色的红薯肉在竹匾里堆成小山,手指沾满黏液,却笑得特别开心。这场景,比什么数据报表都让人欣慰。
苏禾笑着说这是舌尖上的启蒙。这个比喻真是太贴切了!
有一天,季婴兴冲冲地跑来,递给我一幅小孩的涂鸦:画中一个女子站在云朵上,脚下是万顷绿浪翻滚的红薯田。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纸上先生开讲了。
我笑着收下,让人刻成木版,作为《农讯织报》的插图送给订户。这可是最真实的市场反馈!
夜深了,我一个人坐在灯下,翻阅各地反馈的卷宗。烛火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在实验室通宵分析数据。
一桩桩,一件件,记录着知识如何驱散恐惧,希望如何在荒原上扎根。这些文字比任何实验报告都令人振奋。
烛火摇曳,映着纸页,我的眼眶渐渐发热。原来改变世界,不一定需要雷霆权柄。
有时候,只需要一本用心的书,一句易懂的话,和一个愿意睁开眼睛的孩子。这个道理,是我在实验室永远学不到的。
然而,我深深地知道,光明所到之处,阴影也会跟随。就像我们发了好论文,总有人会来挑刺一样。
就在我以为火种已经形成燎原之势时,一封加急密信,悄无声息地落在我的书桌上。
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朱砂烙印——一个小小的字。
我的心,猛地一沉。
之前坊间就有传言:当年阻止种红薯最厉害的人,是姓祝的御史。也有旧档案提到:祝家的田庄拒绝种新红薯,佃户饿死了十几个人。那时候只当是传闻,没有深究。
如今这朱砂像血一样,静静地躺在纸上,像一只潜伏已久的野兽的眼睛,冷冷地回望着我。
看来,那个姓祝的只是藏在了更深的暗处,舔舐伤口,等待反扑。这种感觉,就像论文答辩时那个最难缠的评委,总是在你最松懈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而这一次,他带来的,绝不仅仅是流言那么简单。我有预感,这场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