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招商局长的崩溃,他被自己的“政绩”活埋了!
夜色深沉,清源县城关镇项目地上的喧嚣,正被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无声的恐慌所取代。电视台直升机的探照灯像一把冷酷的手术刀,将这片土地上长出的荒诞“肿瘤”剖开,展示给所有醒着的人。
王翰的疯笑声早已停止,他像一滩烂泥,被副手和几个还算镇定的下属半拖半架地塞进了奥迪车里。他不再挣扎,也不再叫喊,只是双目无神地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嘴唇无声地开合,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苏正……开花……结果……”
没有人听得清他在念叨什么,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绝望与癫狂的寒气。
副手不敢把他送回家,怕他那副样子吓到家人;更不敢送去医院,怕这桩天大的丑闻立刻添上新的注脚。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最合适——县招商局,王翰的“王国”。那里是他权力的象征,或许能让他找回一丝神智。
车子在招商局大楼前停下。这是一栋在县城里颇为气派的六层小楼,是王翰上任后力主修建的,夜色中,大理石外墙反射着清冷的路灯光,显得庄重而威严。
副手搀着王翰,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厅。王翰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两人走进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镜面般的墙壁映出王翰那张灰败的、如同死人般的脸。
“局长,您先在办公室歇会儿,喝口水定定神。天大的事,总得想办法……”副手的声音干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想什么办法。
王翰没有回应。
电梯门打开,副手扶着他走到那扇最气派的、挂着“局长办公室”牌子的门前,用王翰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
办公室里一如往常。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擦得一尘不染,桌上摆着“先进工作者”的奖杯。背后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种精装的经济学着作和政策汇编,当然,一本都没翻过。墙上挂着一幅裱起来的巨大书法——“大展宏图”。
这里是王翰的圣殿,是他权力的心脏。
他甩开副手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那张象征着他地位的真皮大班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身体陷进柔软的皮革里,熟悉的触感却没有带来丝毫安慰。
副手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带上了门。
“咔哒。”
门锁合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世界终于安静了。
王翰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缓缓地转动眼球,打量着这个他奋斗了半辈子才得到的一切。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曾让他心潮澎湃,都曾是他向人炫耀的资本。
可现在,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
城关镇的纸糊别墅,石盘村的垃圾山,周子昂那冰冷的声音,还有苏正报告上那几个带着血色光芒的字——“硕果累累”、“开花结果”。
这些画面在他脑中交替闪现,像一部循环播放的恐怖电影。
他闭上眼睛,想把这些东西都赶出去,可越是想忘,那些画面就越清晰。
“哗啦。”
一个轻微的、纸张落地的声音,让他猛地睁开了眼。
他看到,一张A4纸,正轻飘飘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办公室里没有开窗,空调是关着的,哪来的风?
他皱起眉,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晃了晃脑袋,定睛看去。那张纸确实在那里,白得刺眼。
紧接着,第二个声音响起。
“哗啦。”
又一张纸,从他眼前的空气中凭空出现,像一片没有重量的雪花,悠悠然地飘落,盖在了第一张纸上。
王翰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僵硬地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但手指在半空中停住了。
“哗啦……哗啦啦……”
声音开始变得密集。
不再是一张一张,而是一沓一沓。
无数的A4纸,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天花板上,从墙壁里,从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毫无征兆地喷涌而出!
它们不是白纸。
每一张纸上都印着密密麻麻的黑字。
《清源县城关镇商业别墅区项目合作意向书》
《关于引进万亩现代高新农业科技示范园的可行性报告》
《招商引资工作阶段性成果汇报(20xx年第三季度)》
……
这些标题,王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它们全都是他亲手炮制、或者授意下属编造的“政绩”!那些被他用来邀功请赏、吹嘘拍马的虚假文件,此刻化作了实实在在的纸张,带着一股新墨的油印味道,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
“不……不!”
王翰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从椅子上弹起来,想要逃跑。
可已经晚了。
短短几十秒,纸张就已经在地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没过了他的脚踝。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雪地里,发出“沙沙”的声响,并且越陷越深。
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一人多高的纸堆彻底堵死。窗户外面,也像是被白色的瀑布遮蔽,透不进一丝光亮。
办公室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上的吊灯,灯光穿过漫天飞舞的纸张,投下斑驳陆离、不断变幻的诡异光影。
“救命!来人啊!”
王翰疯狂地拍打着房门,但他的手掌只能拍在一层又一层的纸上,发出的声音沉闷而无力。他的呼喊,也被这无尽的纸张吸收、吞噬,传不出去分毫。
纸张还在不断涌出。
它们堆积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没过脚踝,到没过膝盖,再到没过他的腰。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掉进了谷仓里的老鼠,被源源不断的麦粒所淹没。这些纸张并不重,但当它们堆积起来,形成一股洪流时,那股压力却令人窒息。
他被纸张的浪潮推得连连后退,最后被绊倒,重重地摔在“纸海”里。
更多的文件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将他覆盖。
他挣扎着,手脚并用,想要从纸堆里爬起来,却只是徒劳。他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一张印着他照片的报纸头版,恰好飘落在他眼前。
照片上的他,西装革履,满面红光,正在某个签约仪式上意气风发地讲话。照片下方的标题是——《“清源速度”的缔造者——记优秀干部王翰同志》。
王翰看着照片上那个陌生的自己,再看看自己如今被埋在纸堆里的狼狈模样,一股极致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硕果累累……”
苏正的批注,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这就是他想要的“硕果累累”吗?
他所有的谎言,他所有的虚荣,他所有的投机取巧,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埋葬他的坟土。
纸张已经堆到了他的胸口,他感到呼吸开始困难。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油墨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慢慢吞噬。
他看到一张张合同、一份份报告从他眼前滑过。他甚至能清晰地记起,为了签下这份合同,他陪着投资商喝了多少酒;为了写好这份报告,他让手下的年轻人熬了几个通宵。
那些被他视作晋升阶梯的“功绩”,此刻都成了压在他身上的稻草,一根,又一根,无穷无尽。
当纸张淹没到他的脖子时,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所有的绝望和麻木。
他不想死。
他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自己制造的垃圾活活埋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张开了嘴,喉咙里因为缺氧和恐惧,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嘶哑的咆哮。
“我招!我全都招!”
“那些项目都是假的!数据是编的!合同是骗人的!”
“放我出去!求求你们了!我受不了了!”
他的声音,被厚厚的纸层过滤得断断续续,细若蚊鸣。在这间被“政绩”彻底填满的办公室里,他的忏悔,注定没有任何听众。
只有那盏孤零零的吊灯,还在透过纸张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他,看着他被自己亲手堆砌的坟墓,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