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坊市的酒肆大多藏在巷子里,门脸儿刷着陈年老漆,檐角挂着褪色的酒旗。韩石站在醉仙楼门口,望着里面飘出的酒气,喉结动了动——他需要买两坛灵酒,给菡清的阿婆补补身子。可刚迈出半步,便被一股寒意钉在了原地。
酒肆里的喧闹声突然静了。
韩石循着视线望去,只见靠窗的角落坐着个灰衣青年。那人背对着门,却让满屋子修士都垂下了头。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玄色短打,腰间悬着柄半尺长的匕首,刀鞘上缠着暗红丝绦,隐约能看见血渍渗透的痕迹。最让人心悸的是他周身的气场——像块浸在血里的寒铁,连空气都泛着冷意。
是厉飞雨。
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韩石的后颈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他曾在坊市见过这人一次:那天暴雨倾盆,厉飞雨浑身是血地从青风谷走出来,怀里抱着个带血的储物袋,路过他身边时,匕首上的血珠溅在他鞋面上,烫得他至今难忘。
听说这小子杀了三个结丹修士?
邻桌的老修士猛地捂住嘴,血煞帮的人都未必敢惹他。上个月我见他跟血煞帮的对上,那铁面可是筑基初期的......
议论声像蚊子哼,却字字扎进韩石耳朵里。他攥紧了怀里的钱袋,正想转身离开,却听的一声——厉飞雨的匕首出鞘半寸,寒光在酒肆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厉飞雨终于转过脸。他生得极俊,眉骨高挺,眼尾微挑,却天生带着股子煞气,像把淬了毒的刀。他扫了眼满屋子的修士,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吵什么?
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人心上。离他最近的几个散修浑身发抖,连酒碗都端不稳。
这位爷,小的们......酒肆老板颤巍巍地迎上来,您要喝什么?小的给您......
厉飞雨头也不抬,打酒。
老板如蒙大赦,踉跄着跑向后厨。酒肆里的气氛更僵了,连酒旗被风掀起的声音都显得刺耳。
韩石站在门口,手心全是汗。他能感觉到石锁在怀中发烫,锁芯里的纹路流转得比往日更快——这是石锁在预警。可他想不明白,厉飞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黑风山的秘境?
小子。
冷不丁的,厉飞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石浑身一震,猛地转身。
厉飞雨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步。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气,混着灵酒的甜香,像毒蛇的信子舔过鼻尖。
你......韩石喉结动了动,在等我?
厉飞雨笑了,眼角的细纹里泛着冷光:你腰间的石头,挺特别。
韩石的手按在石锁上。他能感觉到,石锁的震动变得急促,像是在回应厉飞雨的靠近。
什么石头?他装傻。
别装了。厉飞雨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韩石的胸口,千机阁的遗址,我前日刚去过。那里的石头,纹路跟你腰间这块......他眯起眼,像极了。
韩石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千机阁的遗址!他想起石锁地图上的标记,想起墨老留下的《千机秘录》,难道厉飞雨也知道秘境的事?
我对石头没兴趣。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只是来买酒。
买酒?厉飞雨嗤笑,这破酒肆的灵酒,连给我擦刀都不配。他指了指后厨方向,老板,把最好的醉仙酿拿出来,算我请客。
老板战战兢兢地捧出个青瓷坛,酒坛封口处贴着百年陈酿的朱砂符。厉飞雨拔掉塞子,酒香混着血腥气瞬间弥漫整个酒肆。
小子,他倒了杯酒,推到韩石面前,喝一杯?
韩石盯着那杯酒。酒液泛着琥珀色光泽,却带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他能感觉到,酒里掺了某种阴寒的灵材,喝下去怕是要损伤经脉。
谢了,我不喝酒。他摇头。
厉飞雨挑眉:怕有毒?
不是。韩石盯着他的眼睛,我只是不喜欢喝别人的酒。
厉飞雨的手指在剑柄上摩挲着,突然笑了:有意思。我厉飞雨请人喝酒,还没人敢拒绝。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韩石,不过......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腰间的石头,我要定了。
韩石的手按在石锁上。他能感觉到,石锁的震动已经到了顶峰,锁芯里的纹路泛起刺目的青光——这是石锁在示警,危险近在咫尺。
想要?他向前一步,与厉飞雨平视,拿命来换。
酒肆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厉飞雨的笑容更盛了,像看见猎物的狼:好,有骨气。他抽出匕首,刀尖抵在韩石咽喉,不过......他的声音突然放轻,我更喜欢看你求饶的样子。
韩石的喉咙发紧。他能感觉到,匕首上的寒气顺着皮肤渗入体内,连血液都要凝固了。但他想起墨老临终前的话:小石,修仙路漫漫,该硬气时就得硬气。又想起菡清担忧的眼神,想起石锁在怀中发烫的温度。
要打便打。他梗着脖子,我韩石输得起的,是命;赢得起的,是道。
厉飞雨的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眼前这小子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子韧性,像块被踩进泥里的草,偏要往上钻。这种韧性,他在无数修士身上见过——那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却往往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他收回匕首,我记住你了。
说罢,他转身走向门口。经过酒肆老板时,随手扔了块下品灵石:赔你的酒。
老板捧着灵石,手都在抖。
厉飞雨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韩石。他的眼神里多了丝玩味:三日后,黑风山。我等你。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巷口。
韩石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能感觉到,石锁的震动渐渐平息,锁芯里的纹路却多了一道裂痕——那是刚才与厉飞雨对峙时,被对方的煞气震的。
阿石!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菡清提着药篓跑过来,发间的野花被风吹得乱颤,我找了你半天,你跑这儿来了?
韩石转头,看见菡清眼里的担忧,突然笑了:没什么,买酒。
他接过药篓,将里面的九死还魂草抱得更紧了些。石锁的余温透过衣物传来,像团烧不尽的火。
阿石,菡清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韩石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不过......他顿了顿,三日后,我要去黑风山。
菡清的脸色变了:黑风山?那里有秘境传闻,很危险的......
我知道。韩石打断她,但这是我的道。
菡清沉默了。她知道韩石的性子,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她踮起脚,将一朵野花别在他鬓角:那你一定要小心。
韩石望着她泛红的眼眶,点了点头。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韩石望着远处黑风山的方向,又看了看怀中发烫的石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晰而有力——这是活着的证明,也是他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墨老......他低声呢喃,等我找到千机阁的遗址,一定能突破瓶颈。
风卷起几片落叶,掠过他的发梢。韩石握紧了怀中的石锁,转身走向坊市。他能感觉到,厉飞雨的目光像根刺,扎在他的后背上——但这刺,也会成为他前行的动力。
毕竟,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唯有强者,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