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综艺录制现场的混乱,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云悠悠预想的要大。
虽然直播被及时切断,但“探秘者说录制现场灵异事件”、“嘉宾云悠悠疑似通灵”、“灯光自爆”等关键词还是迅速爬上了热搜尾巴,引来不少猎奇的目光和讨论。
李主任甚至特意打电话来,语气复杂地询问她是否安好,并委婉提醒她近期低调一些。
这些外界的纷扰,云悠悠已经无暇顾及。
因为沉殷的情况,很不好。
那天从老宅回来后,他本就因为之前净化血玉璜和压制她体内煞气而消耗过度的状态,更是雪上加霜。
强行爆发力量震慑全场,几乎抽空了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些元气。
他的身影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凝实,时而淡得几乎透明,周身那迫人的寒气也微弱得难以察觉。
大部分时间,他都只能彻底融入房间最深的阴影里,连维持最基本的形态都显得勉强。
“大人……”
云悠悠看着那片死寂的阴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又酸又涩。
她点燃最好的线香,青烟袅袅,却似乎难以触及阴影深处。
“您怎么样?”
过了许久,久到云悠悠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一道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的冰冷意念才断断续续地传来:
“……无碍……需……沉睡……一段时日……”
沉睡?
云悠悠的心猛地一沉。
“要……多久?”
“……不知……力量……损耗过巨……此世……灵气……稀薄……”
意念到此,便彻底中断。
无论云悠悠再怎么呼唤,那片阴影都再无任何回应,只剩下一种仿佛万物归寂般的冰冷与沉睡。
他为了护住她,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云悠悠呆呆地坐在阴影前的地板上,看着那袅袅青烟无力地消散在空气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一直以来,虽然嘴上总是抱怨“饲养”成本高、麻烦不断,但她内心深处,其实早已习惯了沉殷的存在。
习惯了他的毒舌,习惯了他的守护,习惯了他那别扭的关心,甚至习惯了他无处不在的冰冷气息。
他是她在冰冷城市里唯一的“非常规”依靠,是她灰暗生活中一抹诡异却鲜明的色彩。
可现在,这抹色彩为了她,黯淡了下去,甚至可能……就此熄灭。
不行!
云悠悠猛地站起身,擦掉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
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她是他的“锚点”,是他苏醒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产生联系的人。
如果他需要能量恢复,那她就去给他找!
更多的能量!
更纯净的“充电宝”!
她冲进卧室,翻出自己所有的积蓄——
银行卡里所剩不多的余额,以及藏在小盒子里的应急现金。
数字寒酸得让她心慌。
她又翻出之前记录的一些可能蕴含特殊能量的古物线索。
有修复中心档案里标记的“待研究”物件,有跳蚤市场老板随口提过的传闻。
还有那次在老宅,角落里那枚在沉殷力量爆发时微弱闪烁过的黑色指环……
这些线索杂乱无章,真假难辨,而且很多都意味着需要花钱,需要冒险。
但她顾不上了。
她看着那片沉寂的阴影,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就是“充电宝”吗?她去找!
不就是钱吗?她去赚!
不就是煞气吗?她忍着!
以前是他护着她,现在,该换她来“养”他了!
她将那枚沉殷给她的、此刻也显得有些黯淡的黑色令牌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等着我……”
她对着阴影,低声说,像是在立下一个誓言。
“我会找到办法,让你醒过来的。”
她开始疯狂地行动。
白天,她拖着依旧会不时作痛的左臂,重新投入到古籍修复中心的工作中。
主动承接那些报酬高、但也被标记为“高风险”或“疑难杂症”的项目。
她需要钱,也需要接触更多可能蕴含特殊能量的古物。
晚上,她则利用一切渠道,查询、打听那些线索的下落。
她联系跳蚤市场的摊主,翻阅冷门的考古报告,甚至尝试联系一些圈内口碑较好的私人收藏家。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因为有沉殷的“品鉴”而有所依仗和挑选。
现在,凡是感觉可能有点“年头”、有点“异常”的东西,她都会想办法弄到手。
然后带回家,放在那片沉睡的阴影前,期盼着能有一丝微弱的能量被汲取。
大部分时候,都是徒劳。
那些物件毫无反应,如同死物。
偶尔,极少数物件会微微闪烁一下,然后彻底失去灵性,化为凡品。
每当这时,云悠悠都会紧张地观察阴影,希望能看到一丝变化,哪怕只是气息稍微强一丝丝也好。
但,没有。
那片阴影,依旧死寂。
左臂的煞气因为缺少沉殷持续的压制,发作得越来越频繁,疼痛也愈发剧烈。
有几次在修复中心,她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几乎握不住工具。
只能借口不舒服躲到洗手间,用冷水拍打额头,强行忍耐。
李主任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劝她多休息。
她却只是摇摇头,咬着牙继续工作。
她不能停。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莽撞的、不合格的“饲养员”,病急乱投医。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
沉殷的沉睡,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让她无法喘息,只能逼迫自己不断向前。
这天深夜,她又对着一本内容晦涩、据说与古代祭祀相关的孤本笔记查资料,试图从中找到能快速补充能量或者化解煞气的方法。
左臂的剧痛让她视线模糊,精神也疲惫到了极点。
她趴在桌上,意识昏沉。
朦胧中,她仿佛又听到了沉殷那冰冷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叹息的意味:
“……麻烦的……锚点……”
云悠悠猛地惊醒,抬起头。
房间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和那片亘古不变的沉寂阴影。
是幻觉吗?
她揉了揉刺痛的左臂,看着桌上摊开的、毫无头绪的古籍,又看了看那片阴影,疲惫的脸上却缓缓露出一丝倔强的笑容。
“是啊,我就是个麻烦的锚点。”
“所以,你可得赶紧醒过来……亲自看着我这个麻烦,别让我把自己作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
在昏黄的灯光下,继续在那浩瀚如烟海的故纸堆中,艰难地寻觅着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夜色深沉。
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在沉睡的阴影和执着的“饲养员”身上,投下斑驳而安静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