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蝉鸣刚在树梢炸开第一声,天工学堂的孩子们就围着沈清和带来的冰莲籽欢呼起来。那些青绿色的籽实裹在半透明的种皮里,像藏着整个昆仑墟的寒气,放在掌心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沈先生,这籽真能种出会发光的花吗?”阿芷捧着个青瓷碗,碗里的冰莲籽正泡在龙血树汁里——沈清和说这样能催芽,三天就能冒绿。
沈清和刚从昆仑墟赶回,蓝布衫的下摆还沾着冰碴,闻言笑着点头:“等开花了,夜里能照亮半间院子。守陵人说,冰莲花开时,地脉里的邪祟都会躲得远远的。”他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个铜制的蛇形哨子,“这是堂叔给的,能模仿青蛇的叫声,万一遇到‘青蛇信使’,吹这个能让它们暂时退走。”
云织雾正在竹棚下整理地脉图,图上用朱砂标出的京城郊外蛇窝位置,已经被知微堂的人打上了红叉。听到“青蛇信使”四个字,她指尖顿了顿——芒种那天从祭坛带回的蛇鳞,还放在父亲的札记里,鳞片内侧的纹路总让她觉得眼熟,像是某种机关的暗码。
“江大人带回来的消息,说江南又发现了噬地木的幼苗。”青黛端着碗冰镇酸梅汤走进来,碗沿结着层薄霜,“不过这次的幼苗根须是金色的,大理寺的老仵作说,像是被什么东西改良过,毒性比以前强十倍。”
江叙白恰好掀开竹帘进来,手里拿着块金色的根须标本,根须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与蛇鳞内侧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你看这个。”他将标本放在地脉图上,“老仵作检测过,根须里混了蛇母骨粉和玄鸟印的拓片粉末,像是有人故意在试验,想让噬地木同时吸收正邪两种力量。”
萧既明叼着根冰棍闯进来,冰棍纸扔在石桌上,露出里面的红豆馅:“知微堂抓到个养蛇的货郎,从他蛇笼里搜出这个。”他扔过来个油布包,里面裹着块青铜牌,牌上刻着“青蛇使”三个字,边缘的蛇形纹与祭坛铜鼎底的刻痕一模一样。
“青蛇使……”云织雾摩挲着铜牌,突然想起父亲札记里的一句话:“蛇神教有‘三使’,青蛇传信,赤蛇炼药,白蛇掌祭。”这么说来,除了负责传递消息的青蛇使,还有炼药和主持祭祀的人在暗处。
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阿芷突然指着竹棚外的老槐树:“树上有东西!”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树杈上盘着条手臂粗的青蛇,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蛇信吞吐间,竟露出舌尖的红点——是人工镶嵌的朱砂,正是“青蛇信使”!更诡异的是,蛇背上驮着个小小的竹筒,用红绳系着,显然是在传递消息。
沈清和立刻吹响蛇形哨子,哨音尖锐得像冰锥划过铁器。青蛇果然躁动起来,尾巴在树枝上拍打得啪啪响,却没立刻逃走,反而将竹筒往竹棚的方向推了推,像是在催促他们取下。
“它在给我们送消息?”萧既明撸起袖子就要上树,被云织雾拦住。
“小心有诈。”她从袖中摸出银匕,用匕尖挑起竹筒的红绳——红绳上编着个死结,解开的瞬间,里面掉出张卷着的桑皮纸,纸上只有一行字:“七月初七,冰莲谷祭坛,有故人等你。”
字迹是用蛇血写的,暗红色的墨迹透着腥气,笔画间的弯钩像极了蛇的信子。沈砚突然指着纸角的印章:“这是守陵人的私印!是堂哥的师父‘玄冰长老’的!”
沈清和的脸色瞬间变了:“玄冰长老去年就闭关了,说要研究克制噬地木的法子,怎么会给青蛇使写信?”他捏着桑皮纸的手微微发抖,“除非……他被胁迫了,或者……”
“或者他就是白蛇使。”江叙白接过桑皮纸,对着光看了看,纸背隐约有冰莲谷的地图轮廓,“老仵作说,改良噬地木的人,手法很像守陵人的秘术,玄冰长老嫌疑最大。”
蝉鸣突然停了,周围静得能听到冰莲籽在瓷碗里吸水的轻响。青蛇还盘在树杈上,像是在等待他们的回应。云织雾突然想起昆仑墟冰莲谷的祭坛,那里的地脉最纯净,也最脆弱,若是玄冰长老真在那里布下陷阱,后果不堪设想。
“我得再回趟昆仑墟。”沈清和将蛇形哨子塞进怀里,“不管是胁迫还是背叛,我都要查清楚。”
“我们跟你一起去。”云织雾将青铜牌放进父亲的札记,与蛇鳞放在一起,“七月初七还有半个月,足够我们准备。”她看向江叙白,“大理寺能调些擅长追踪的捕快吗?冰莲谷的地形复杂,多个人手多个照应。”
“不仅能调人,”江叙白从怀里掏出张令牌,是大理寺的通行符,“还能借到皇家秘藏的‘穿冰靴’,鞋底嵌着玄铁,在冰面上走稳得很。”
萧既明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往包里塞了几包硫磺粉和解毒膏:“知微堂在昆仑墟边境有个马场,我让他们备十匹最快的马,再带些馕饼,路上能顶饿。”
阿芷突然举着青瓷碗跑过来,碗里的冰莲籽果然冒出了小白芽:“先生,带上这个吧!沈先生说冰莲能驱邪,让它跟着我们去冰莲谷,肯定能帮上忙。”
云织雾看着那点脆弱的绿芽,突然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无论前方是背叛还是陷阱,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这象征着希望的冰莲能绽放,就没有什么坎过不去。
树杈上的青蛇似乎满意了,尾巴拍了拍树枝,像在道别,然后顺着树干滑进草丛,消失不见。蝉鸣重新响起,比刚才更响亮,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旅程伴奏。
云织雾将地脉图折好,放进行囊。图上的昆仑墟位置,被她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冰莲——那是此行的终点,也是必须守护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