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贵眼珠一转,赶紧凑上前,脸上堆着笑:“孙队长,您还记着我家那长工孙德禄不?他打弹弓可是一绝,准头特好!要不这样,明天您开个恩,让他带着弹弓上山试试?没准真能给您弄只野兔、山鸡回来,也让您解解馋——我瞅着这些日子,您也没沾着啥荤腥不是?”
孙四狗当然知道孙德禄以前跑过马帮、还会点武艺,当下皱了皱眉,带着几分警惕:“今天你咋这么好心?别是打着歪主意,想让孙德禄趁机跑了吧?”
“瞧您说的!”牛德贵赶紧摆手,语气透着诚恳,“我这不是真心疼您没吃着肉嘛,再说您平常对我也不赖。您想啊,就算我让德禄跑,他敢跑吗?真要是他跑了,您尽管拿我们一家子是问——我、我老婆子还有小孙女都在这儿,他跑了,您把我们杀了抵债,成不?”
孙四狗摸了摸肚子,心里确实动了念——这些日子他嘴里都快淡出鸟了,鬼子管控得严,伪军们也就比老百姓多口饱饭,想吃肉纯属做梦。他琢磨了片刻,点头道:“行!不过我把话撂这,孙德禄要是打不着猎物,回来我照样抽他鞭子!”
“这就有点不讲理了不是?”牛德贵连忙说道,“猎物哪能天天有?他要是真没打着,回头我让他多干两时辰活,这总该行了吧?”
孙四狗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就按你说的办!”
就这么定了下来,直到天色擦黑,地里的活计才算停了,村民们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才被伪军们放行,慢慢往家挪。
回到家,锅里煮的依旧是野菜粥,不过中午几人好歹垫了些饼子、喝了掺小米的稠粥,晚上这碗稀粥倒也能应付。
孙德禄端着碗,还是忍不住问:“东家,您咋还让我给孙四狗那伙王八蛋打猎物啊?”
牛德贵往院外扫了眼,确认没外人,才压低声音:“德禄,你这身子饿得都快垮了——你忘了?山上咱们藏粮的那处密营,鬼子和伪军一直没找着,虎子之前说了,里面还有粮食和盐巴。你明天上山,先去密营里吃饱垫足了再回来,这不比在这儿饿着强?”
孙德禄这才明白牛德贵的心思,眼眶一下子热了,连忙点头:“我知道了东家!到时候我偷偷捎点盐回来,大伙也能多撑些日子。”
“嗯,人不吃盐浑身没力气,你看二柱子那样,再这么饿下去,早晚得熬不住。”牛德贵叹口气,又嘱咐道,“明天你尽量显显本事,多打些野物回来。孙四狗尝到甜头,往后才会总让你出去——这样你也能常去密营补补身子。”
孙德禄重重点头:“您放心,我记着了!”他转身找出自己的弹弓,兜里还揣着半袋烧制好的泥弹,指尖摸着冰凉的弹弓,忽然想起了徒弟牛虎,眼圈忍不住红了——这兵荒马乱的,不知虎子如今在哪。
那会儿鬼子对煤油管控得极严,也就牛德贵当着保长,家里才按例发了半斤煤油,晚上舍不得点灯,几人吃完粥就赶紧歇下。这一天从早到晚地劳作,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炕上,小孙女大丫窝在牛王氏怀里,奶声奶气地蹭了蹭:“奶,我想我娘了……”
牛王氏紧紧搂着孩子,声音放得柔缓,眼眶却悄悄红了:“乖娃,你娘很快就会回来的,快睡吧,睡醒了说不定娘就来了。”
第二天一早,牛德贵就找到孙四狗:“孙队长,那我就让德禄上山了?”
孙四狗挥了挥手,又抬眼盯着孙德禄,语气带着威胁:“孙德禄,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跑,我真把你东家一家子都宰了!”
孙德禄脸色冷着,只淡淡应了句:“放心,我不会跑。”说完便背上布袋子、攥着弹弓,转身往山上走。
这边,乡亲们依旧早早出工,今天要去的是张家峪——那里的百姓大多被鬼子杀了,地就全归牛家峪的人来种。伪军们端着枪,懒洋洋地跟在后面,没半点精神。牛德贵拿着铜锣走在前面,故意拔高声音喊:“乡亲们,好好给皇军干活!咱们康德皇帝说了,将来都能过上王道乐土的好日子!”
这话正说到孙四狗心坎里,他骑着头驴,摇头晃脑地笑:“行啊牛保长,会说话!今天中午咱就在张家峪做饭,放心,保准让你吃饱!”
牛德贵佝偻着腰,连忙点头:“哎!多谢孙队长,多谢孙队长!”
另一边,孙德禄已经上了青龙山,饿了这些日子,他脚步虚浮,走两步就忍不住回头——生怕有伪军跟着。直到确认身后没人,才松了口气,在山里七拐八绕,终于找到那处密营:其实就是间不起眼的茅草房。
推开门进去,屋里两口缸还在,缸里果然剩着粮食——只是玉米受了潮,外层有些腐败,旁边一袋小米倒还能吃。更让他高兴的是,角落里藏着盐罐,里面的大粒盐虽结了晶,却完好能用;还有个小口袋里装着10块大洋,一看就是牛虎当初留下的。最惊喜的是灶边竟摆着一把匕首,孙德禄赶紧拿起来别在腰上。
他早年跑过马帮,懂些野外生存的法子,先在屋外搭了个无烟灶,又把屋里的小铁锅拎出来,去西边溪水里用破瓢舀了水,生火就开始煮小米粥。趁着煮粥的功夫,他把腐败的玉米收拢起来——这东西虽不能吃,却能用来引诱野鸡,可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