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点，江山在赣州宾馆的餐厅与张一副书记、李军副省长、组织部长周民、崔强、赵刚一同吃早餐。
张一书记看着江山，亲切地说：“江山书记，我就叫你江山老弟吧。等赣州市的竞争上岗结束后，我们省工作组一个月后就撤回省里。但老弟，赣州的社会治安状况不容乐观，黑恶势力十分猖獗，一些企业甚至持有枪支用于护厂、护矿山。因乱采乱挖引发的过界开采问题，常常导致持械斗殴，甚至有人向天空鸣枪。”
他话锋一转，神情严肃起来：“市纪委书记苗静下班回家途中，被一辆大卡车冲撞，身负重伤。交警部门调查后认定，司机既非酒驾、醉驾，也非毒驾，是大货车刹车失灵导致的意外交通事故。可背后的隐情着实令人怀疑，毕竟苗静书记当时正在调查赣州市委、市政府领导干部的贪污腐败案，在纪委工作到很晚才回家，这场车祸太蹊跷了。”
张一书记顿了顿，继续说道：“市公安局局长因涉嫌贪污腐败已被逮捕，判刑 12 年。省公安厅也派人来协查苗静书记的交通事故案，却在赣州遇到了很大阻力。所以江山老弟，你在竞争上岗结束，打响稀土整顿第一枪时，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稀土整治牵动各方利益，甚至会触动某些集团的利益，他们很可能狗急跳墙，做出违法出格的事。”
他进一步透露：“根据工作组调查，乱采乱挖、违法排污、抗拒环保检查的企业中，有两家较大的民营企业背景极其深厚。一家有强大的黑恶势力背景，前几大股东都是刑满释放人员；另一家甚至牵涉京城高官。你务必做好思想准备。”
江山点头应道：“放心吧张书记，我第一步先把赣州市科级干部竞争上岗的事情做好，选拔年轻有为、有正义感、有上进心的中青年干部到领导岗位，让各委办正常运转起来，同时造好稀土整治改革的舆论，让大家都知道稀土改制势在必行。”
早餐结束后，江山来到自己在赣州市委的办公室。尤助理早已提前到达，见他进来，连忙问好并沏上茶，问道：“书记，您上午有什么安排吗？”
江山回答：“9 点通知市委专职副书记崔强、市组织部长吕佳、市宣传部长钱明、市纪委副书记、市教育局党组书记到我办公室开个会。” 尤助理应声：“好的书记，我马上电话通知。”
江山坐在办公椅上，一边品茶一边转动座椅，思索着张副书记所说的赣州黑恶势力以及苗静书记的交通事故。“赣州的治安环境真这么差？黑恶势力如此猖獗？” 他在心里嘀咕。他想到，或许可以加大联合执法力度，在大的交通路口和人流量大的地区建立综合治安岗，由民警、武警、交警联合站岗，遇突发事件能快速出警。同时，扩大公安系统天网监视摄像头的覆盖范围，让犯罪分子无处遁形。赣州需要做的工作太多，但当务之急是选拔中青年干部，这是目前工作的重中之重。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尤助理推开门，组织部长吕佳、宣传部长钱明、市纪委郑知秋副书记、市教育局党组书记局长黄兵走进办公室，在会客沙发区坐下。
江山见大家坐好，开口说道：“今天开个短会，主要说一下竞争上岗考试的安排。考试卷子要做 Ab 两套，由教育局黄局长负责安排印刷、封存，纪委全程监督，省公安厅派民警 24 小时守卫，确保试卷在考前不泄露。”
他看向黄局长，继续说道：“由于报考人数多，你要在市中心找一所较好的学校布置考场，具体人数等三天报名结束后统计。考试当天，省公安厅、市公安局交管局要派人维护考场秩序，市纪委、市监委、市教育局负责监督考场，防止作弊。考试成绩公布后，进入面试的人员要公开张榜公示。”
关于面试人员，江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面试组共 7 人，其中 5 人是常委专职副书记、市组织部长、市宣传部长、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副书记、常委常务副市长；另外 2 人从 5 名政协委员和 5 名市人大代表中随机抽取，每场面试人员不定，以防事先沟通。7 人打分时，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取剩下 5 人的平均分作为面试成绩，尽量保证公开透明公正，把真正年富力强、有能力、愿意干好工作的年轻人选拔到领导岗位。”
参会人员都表示赞同。江山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 U 盘，交给纪检委副书记和教育局局长：“这是这次公开竞争上岗的考试内容，你们俩人在印刷、装订，直到交给公安厅警官封存守卫前，U 盘不能离开你们的视线，我会派市公安局的同志跟随保护你们。” 随后，纪委副书记和黄局长在专车专人护送下，离开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去开展试卷印刷、封存和保护工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江山通知尤助理：“10 点我们出车，离开市委外出一趟。”10 点，尤助理敲门告知时间已到。江山和尤助理下楼，书记专车已在办公楼前等候，司机童晓文见他们下来，连忙打开车门。江山坐在司机后面的后排座，尤助理坐在副驾驶位置。
“书记，咱们去哪儿？” 尤助理回头问道。
“去纪委书记苗静住的医院。” 江山回答。
汽车驶出市委办公大楼，江山看着窗外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心里若有所思：那场交通事故，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一切皆有可能。20 多分钟后，他们来到赣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路上，尤助理已按江山的吩咐在鲜花店买了一个花篮。
苗静住在高干病房，江山他们到的时候，她正在屋里走动。苗静中等身材，40 岁左右，虽穿着病号服，却掩盖不住苗条的身材。细眉下，丹凤眼坚定而犀利，鼻梁挺直，嘴唇好看却因生病有些干裂。她脸型气质出众，线条明显的尖脸型，皮肤因住院两个多月而缺乏光泽，短发显得干练又优雅。
江山快步上前，伸出手与苗静握手，尤助理在一旁介绍：“苗书记，这是新来的市委书记江山。”
苗静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看到了，知道了，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苗书记，您快坐下，或者上床休息，要多注意身体。” 江山关切地说。
苗静依在床头，江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人就交通事故以及赣州的干部建设、廉政建设交换了意见。苗静对那次交通事故提出了几点疑问：“第一，我们的行车路线肯定被人提前知道了，对方早就预备好了肇事车辆；第二，幕后黑手绝对不是那些乱采乱挖的小企业主，因为我当时正在调查央企某高管与市委原书记之间的利益往来，他们在稀土土地资源规划方面存在利益输送，前任书记是被他的情妇揭发并秘密录像的。我就是在调查央企某高管与前市委书记利益输送时，从纪委回家的路上被大卡车撞飞的，司机至今昏迷未醒。”
这时，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同志端着暖水瓶走进来，尤助理介绍：“这是苗静书记的助理田悦。田悦，这是新来的市委书记江山。”
田悦也是那次车祸的受害者，因坐在副驾驶位置，伤势较轻，现已能自由行走，负责照顾苗静住院期间的生活起居。她看着江山，激动地说：“江书记，一定要为我们做主，查出交通事故的幕后元凶，伸张正义，严惩凶手。”
江山郑重承诺：“放心吧，田助理。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你们先安心养病，争取早日回到工作岗位。” 他又询问了苗静的伤情，苗静说自己断了三根肋骨，还有轻微脑震荡，但思维和心智没受影响。
苗静称赞道：“书记，你在赣州开展全市跨级别竞争上岗，打破了西江省干部跨级提拔的先例，为年轻有为、敢担当、敢干事的干部搭建了良好平台和上升通道。大量优秀中青年干部走上领导岗位，一定会给赣州的工作带来新局面，这一步你走得非常对、非常好、非常及时。”
她话锋一转，提醒道：“另外，江书记，你通过电台、电视台、各大主流报纸反复报道稀土行业整合的必然性和必要性，得到了广大老百姓的支持，但也必然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特别是那两家有黑社会背景和京城背景、非法排污、抗拒环保检查甚至武装组织护场队、护矿队的企业，他们被逼急了可能会铤而走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避免像我这样的交通事故再次发生。”
江山将自己的名片递给苗静：“苗书记，您安心养病，这是我的电话，有事随时联系我，要是我电话忙，就打我助理尤小军的电话。” 苗静也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江山，江山存入工作手机，并告知苗静有事可随时联系。
期间，江山注意到田悦和尤小军之间的眼神，带着一丝故意闪躲又暗含深情的意味，想必是年轻人在市委工作，互相吸引，至于是否是情人或恋人关系，他就不清楚了。
离开医院，他们坐车返回市委。车上，江山告诉尤助理：“下午 2 点，叫常务副市长赵刚，财政局局长何必，税务局局长张杰，工商监督管理局局长于利，环境保护局局长孙洋，交通局局长田园到我办公室开会。” 尤小军点头应下，说回去马上打电话通知。
到了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已到午饭时间。江山问尤小军：“吃饭有饭卡吗？”
“有，书记，我还没来得及给您。” 尤小军回答。
两人来到市委市政府食堂，这里是市委、市政府人员共用的食堂，采用打卡自助餐形式，菜品丰富。江山选了紫苏香酥鸡、青椒刀子鱼、素炒黄瓜，还有一份虫草花肉末汤，盛了半碗米饭，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向市委常务副市长赵刚点头示意。赵刚立刻明白，端着餐盘走过来，坐在江山对面。
“书记，有事您讲。” 赵刚说。
“下午 2 点在我办公室开会，让市场监督管理局查稀土注册企业的数量和名称，税务局查稀土纳税企业的名称、数量及纳税金额，环境保护局查未达标排放的稀土企业的数量和名称，下午 2 点开会要用这些数据。吃完饭你给税务局、市场工商监督局局长说一下，让他们准备好。” 江山吩咐道。
“知道了书记，上午我已经让他们准备了，会把企业的名称、数量、规模、纳税情况、环保达标情况整理好。” 赵刚回应。
江山又说：“赵副市长，公安系统能不能在主要路卡设卡，检查非法运输偷运稀土的车辆？凡是没有出口许可证、没有出口合同的，坚决拦下。”
赵刚思索着说：“设卡拦截肯定能做到，但要是遇到暴力冲卡该怎么解决？或许道路设卡可以先作为一种象征性的威慑？”
“可以，这样能和电视台、电台、报纸的宣传舆论配合，形成一定的威慑力，为将来的稀土整治营造良好的舆论氛围，让这些企业和他们背后的保护伞知道，稀土行业非法开采、非法排放、污染生态环境的行为，必须整治，没有商量的余地。” 江山说道。
午饭很快吃完，食堂的菜保留了客家菜的基本元素，又融入了北方菜的主流口味，很适合江山这些北方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江山在床上休息了 20 分钟。他拿起手机给尤小军助理发了条短信：“下午 4 点，通知组织部长吕佳、市宣传部长钱明、市纪委郑知秋副主任、市人事局郑爽、市教育局黄兵到我办公室开个会。” 几分钟后，收到尤小军的回信：“好的书记，我一会儿通知。”
赣州有三个市区、15 个郊县。江山想着，竞争上岗中，如果出现笔试、面试分数相同的情况，他会优先考虑从郊县竞争上岗的干部中选拔。因为那些被分配到郊县偏远地区工作的干部，不少是和原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关系不密切，或是不属于同一阵营，被排挤、流放的，他们在仕途上难以走快车道，而实际上，他们的水平、年龄与其他人相差无几。想着想着，江山睡着了。
突然，门被敲响，传来尤助理的声音：“进来。” 江山起身，只见尤助理走进来说：“江山书记，2 点开会的人到了。” 江山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休息室。
常务副市长赵刚，财政局何必，税务局张杰，工商市场监督管理局于利，环保局孙杨，交通局田园已在办公室等候，这些岗位目前都由副职牵头，原先的一把手都因贪污腐败被依法逮捕判刑。
“大家都坐下吧。” 江山说。尤助理给每位领导沏上茶水后，转身出去了。
“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有两个目的。” 江山开门见山，“第一，了解工商市场监督管理局注册的中小型稀土企业数量；第二，知晓在税务局依法纳税的中小稀土企业数量；第三，掌握在环保局未达到排放标准的中小企业数量。”
赵刚副市长汇总了三组数据，向在座的人汇报：“注册企业 207 家，纳税企业 140 家，未达环保标准的企业 206 家。也就是说，在册的中小企业、乡镇企业、民办企业中，除一家外，其余 206 家都未达到环保排放标准。”
环保局局长补充道：“而这一家，其实早已停产，所以在册的所有中小、乡镇、民办、私人企业，没有一家能达到环保排放标准。因此，稀土行业整治改革，这 207 家企业必须关停并转。对于没有能力上环保设备的，必须集中向社会打捆拍卖，由有能力的企业竞争上岗，整合这 206 家中小企业。”
江山强调：“稀土整治的第一步，必须事先做好详细工作，查清每个企业的性质、规模、初始投入资金以及持股人等信息，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刚副市长，207 家中小稀土企业的各项资料，越细致越好，包括企业的内外债、是否有村民入股、是否有其他官员入股等。”
赵刚表态：“放心吧，江山书记，我们一定把这项工作做细做好，给赣州市委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好，那这次会议就到这里，大家辛苦了。” 江山说。
众人离开后，江山坐在沙发上，思索着稀土整治整合可能遇到的阻力，那两家有黑社会背景和京城背景的稀土企业，会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呢？尤小军助理进来倒掉各位领导的茶水，转身走了出去。江山又打电话让尤助理通知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曲名参加 4 点的会议。
他心里盘算着，这次市委、市政府的贪污窝案，被依法逮捕的处级干部达 29 人，受到党纪行政处分的有 123 人。这 123 人中，受过记过、记大过处分的，一概不用；受到警告、通报批评的，根据这次竞争上岗的表现和成绩再定。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请进。” 尤助理推开了门，参加 4 点会议的人员依次走进来。尤助理给每人沏上一杯茶，关上门轻轻退了出去。
大家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江山问崔强副书记：“这次报名竞争上岗的人数统计出来了吗？空缺的岗位有多少？”
崔强书记回答：“截至目前，报名人数是 1178 人，目前空缺的副处、处、副厅岗位有 98 个。”
江山插话：“那受过党纪记过、记大过处分的领导干部有多少人？他们的岗位能空出多少？”
崔强副书记回应：“受过记过、记大过处分的处级干部有 19 人，这样又能空出 19 个岗位，总共副处级以上空出的岗位是 117 个。”
江山思索着说：“这样算下来，差不多 100 个报名者录取 1 人，录取竞争上岗率是 1%。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咱们按 3% 的录取比例录取，然后进行面试，面试优胜者立即上岗，面试被淘汰的作为储备队留存，随时准备上岗。对于那些托关系、打招呼的，坚决不予理睬，确保这次竞争上岗公开、公正、透明。”
他又问崔强副书记：“民主党派的 10 个人找好了吗？要注意保密他们的身份，防止有人事先做工作。” 接着，他对教育局长黄兵、公安局长曲名、纪委副书记郑知秋说：“对试卷印刷、看管，考场秩序维护，事后判卷监督，笔试成绩统计，一定要公开透明，保证 100% 准确。纪委要全程跟进监督，确保竞争上岗中没有腐败问题。”
江山看向黄局长：“1000 多人的考试，你打算怎么安排？”
黄局长回答：“我们打算在赣州市最好的中学，腾出教室作为考场，每个教室安排 30 个人，总共安排 40 个教室，确保考生座位宽松，不易抄袭。另外，会通知卫生局，在考场配备一定的医务人员，防止考生高温中暑或发生意外病情，并安排一辆救护车在操场待命。”
纪委书记郑知秋建议：“判卷一定要请赣州市的高校老师统一进行，这样能确保试卷判得合理公正。”
大家又研究了一些具体细节，会议就此结束。
会议结束后，江山把崔强副书记留在办公室，叮嘱道：“你一定要摸清公安局、财政局、税务局、交通管理局、环境保护局这些强力部门的领导干部配置和人员组成，做到心中有数，这些部门必须要有我们信得过的人主持工作。这次竞争上岗，在成绩差不多的情况下，要优先录用那些被发配到 15 个郊县偏远地区的中层干部。因为他们被发配，大多是和原来贪污案的市委书记、市长及各位领导不是一条心、不属于同一阵营，被排挤、流放的，体制内常以工作需要为由，把他们发配到边远地区，让他们在仕途上难以走快车道。我们用这样的人，会更放心、更顺手。”
崔强作为体制内的人，自然明白其中缘由 —— 自己人都会安排在重要岗位，非心腹、非同一阵营的则会被发配到偏远地区，这在体制内被称为流放或冷处理。
下班铃声响起，崔强副书记站起身：“江山书记，那我就先告辞了，您忙。”
崔强走后，尤助理推门进来，倒掉各位领导的茶水，问道：“江山书记，您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晚上没什么安排，你先忙吧，有事我会电话或短信通知你。” 江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