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掠过华北平原的青纱帐，三十分钟的疾驰便将京城的喧嚣抛在身后。九河站的月台浸在晨雾里，江山望着出站口上方
二字，想起临行前 1 号首长那通语气凝重的电话 —— 这座因九条河流汇流奔海而得名的城市，表面是轻工业旧址的红砖墙与河岸边的老槐树，底下却盘桓着让中央震怒的毒瘤。
九河曾是华北的经济枢纽。纺织厂的飞梭织过半个世纪的繁华，冶金厂的钢水映红过九河港的吊臂，当年各省的进出口物资从这里装船，码头工人的号子能传到对岸的芦苇荡。可如今，老厂房的齿轮锈成了疙瘩，九河港的吞吐量被新港口分流，Gdp 排名在全国榜单上越滑越远，只剩下九条河还在固执地冲刷着堤岸。
出了站，江山让司机李云慢慢开。沿河岸铺展的街道弯弯曲曲，不像京城那样横平竖直，倒像是河水随手画的线条。卖糖堆儿的老汉推着车走过，竹筐里的冰糖在阳光下闪着光，穿校服的孩子追着河风跑 —— 这片土地上的人带着水的韧劲，可也藏着水的诡谲。
车子驶过九河大桥时，江山瞥见了河对岸的 9 号会所。九层建筑像块黑水晶嵌在岸边，一层的落地玻璃窗映着流水，二至九层的阳台隐在绿荫里，隐约能看见露天温泉池的轮廓。王梅传来的资料说，那池子直接引了地热水，天冷时会降下双层保温窗，泡在里面既能看河景，又不怕被人窥破隐私。
这地方真气派。 李云低声说。江山没接话，心里想着 举报信里的细节像针一样扎人：1400 名会员，每人每年交 12 万会费，光这一项就进账 1.68 亿；二楼的棋牌房里，28 杠机和麻将机从早开到晚，市国土局局长周明远曾在这儿一夜间输掉 370 万，转天就把开发区一块地低价批给了赢家；更龌龊的在楼上，那些温泉套房里的勾当，被一个叫高岗的男人用摄像头录了下来。
高岗是会所老板娘刘丽的情人，13 岁时为护着被继父打的母亲，一刀捅死了那个醉汉，劳教三年出来后就跟着刘丽看场子。这人眼窝子深，看人的时候像在掂量分量，他在每个房间的通风管里都装了针孔摄像头，服务员倒茶时不开，只有客人
时才悄悄启动。现在王梅的团队正一点点破译这些录像，已看到市长赵建军在 901 房的画面 —— 那是他的专用房间，刘丽每次都安排音乐学院的孪生姐妹童大飞、童小飞去伺候。
调查组早就在对岸布了局。五星级酒店 13 楼的房间里，监听设备的指示灯绿幽幽地闪，能截获会所里半径五百米的通话；港务局老宿舍的两套房子里，技术员们盯着屏幕敲键盘，试图攻破会所的加密网络。莱州省公安厅派来的 30 个警察分成四组，装作散步的、买菜的，把守住各个路口，他们的对讲机调成了加密频道，连咳嗽声都怕被监听。
星期一的市委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江山刚坐下，就感觉几道目光落在身上：市长赵建军指间的香烟烧到了过滤嘴，政法委书记宋宜顺捧着保温杯没抬头，副市长白毅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敲着点。组织部部长赵飞清了清嗓子，中组部部长关山宣读任命的声音刚落，会议就结束了 —— 京城来的人连午饭都没留，像是怕沾染上什么。
下午研究九州钢铁的会开得很顺。这家企业欠着四大银行 380 亿贷款，轧钢一到四厂、中板厂、薄板厂挤在市中心，设备老得像博物馆展品。江山说要拍卖土地还贷，40 岁以上女职工、50 岁以上男职工买断工龄，年轻人由国资委安排再就业，常委们都没反对。散会后，赵建军拍着他的肩膀说 书记有魄力，可那笑容没到眼底。
中午在市委食堂吃了点午饭，江山在自己的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刚一上班，秘书楚飞就敲响了房门。“请进。” 楚飞推开房门：“书记，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文长久想向您汇报工作，问您现在是否有时间？”“有时间，请他进来。”
市长兼公安局长文长久走进了江山的办公室。“文市长，请在沙发上坐。”“书记您好，您先请坐。” 楚飞秘书给文副市长沏了杯茶水后，转身关门离开。“有什么事，文副市长。” 江山问道。
“书记，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向您汇报一下工作。” 文长久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简单地把公安系统城市的治安做了一个简单而又形式化的汇报，看来他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公安系统三级治安管理，建立网格化的治安管理，建设城市的天网监控，公安武警消防联动出警，派出所与街道治安互访制度，市里的治安形势一片大好。
望着那个 1 米 70 左右胖墩墩壮实的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文长久，浓眉大眼，鼻直口宽，外观给人感觉敦厚老实，可是举报信里的内容却并非如此：说他利用情人的亲属垄断公安交通、交通建设，利用其情人的亲属在各区建机动车检测线，借着原先的驾驶员入会制，每人每年收费 10 元，近 20 万驾驶员每年收费就达 2000 万；利用职权和身边的警花多人有染并产下多名私生子。这些传说与现实是否一致，揭发性与实际是否一致，都有待下一步进一步考察。
又聊了几句，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文长久站起来：“江山书记，没有别的事，向您告别。以后希望江山书记多对工作进行批评指导。” 说完，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文长久就转身离开了江山的办公室。
楚飞关上门，把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文长久喝的茶水倒掉，然后告诉江山说：“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文长久的司机，将两箱白洋淀鸭蛋，搬进了李云的汽车后备箱。说是一点土特产，让书记尝尝鲜。而且白洋淀咸鸭蛋，包装非常精良，纸箱用塑料封条机器封装。” 司机李云觉得既然是土特产，价值又不太高，也就收下了。
晚上，下班后，江山简单在外面吃了点饭，就回到了市委招待宾馆迎宾馆 1 号别墅区。因为来到九州市委工作之前，安全部给他们的手机都装了防定位、防监听的最先进软件，所以打电话不怕被九河市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文长久监听。
中纪委第三检察室主任苗静这时打了个电话，让楚飞用专用传真机接一份传真。收到传真后，秘书把传真递给了江山。江山仔细一看，是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文长久的调查资料。文长久是河北人，18 岁参军进入九河市武警总队，在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市纪检委五套班子前站岗。由于他工作认真负责，站岗举止庄严、一丝不苟、一动不动，表现非常优异，第一年就入党，第二年底就复员。因为在市委五大机关站岗，而且受到一致的好评，他复员后就转到了九河市一河水区交通队，继续为政府五大机关交通执勤。由于指挥交通时仍保持武警战士的站姿、举止，白手套、黑皮鞋、警服笔挺，向左向右严格按照操练规范指挥交通，深受市民的喜爱和时任交管局局长宋宜顺的器重和培养。不久被市电视台录像并在新闻中播出，他指挥交通的手势语言被公安部交管局采用并向全国交警推广。几年之后，由于宋宜顺的栽培和文长久的工作认真努力，很快被提为副中队长、中队长、交管局副局长，而那时的文长久，还是工作认真负责。经常与出租汽车司机进行座谈，解决出租汽车停靠难、罚款多的现象，并与运输企业多次深入座谈，解决运输大卡车出入市区的出市难、进市难问题，发放了大卡车出入市区的许可证和出入市区的时间，深受出租汽车行业与运输行业的一致好评。而且后来，经人介绍与河北的一个老乡、纺织厂的女工结婚，并生下一个女儿起名叫文娟。后来文长久身为公安局副局长兼交管局局长、公安局局长、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
看了简历和工作介绍，副市长文长久似乎还是一个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认真负责的好局长，可为什么揭发信里写着他多次利用职权，在交通设施、交通联网、汽车检测线等方面受贿，与下属警花乱搞男女关系，并产下多名私生子？
江山正在看着简历，突然司机李云敲响了他的房门。“请进。” 李云进来时，脸色慌慌张张。“出了什么事？” 江山问。
“书记，下午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文长久的司机把车上的咸鸭蛋放在我的车的后备箱，因为是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亲自送给我，并让司机装进了后备箱的。我一看是鸭蛋也不值几个钱，就不好意思推脱收下了。当我晚上清理后备箱的时候，发现里边不是鸭蛋，而是……” 说着，他从门外拿了两个箱子进来。一看包装是河北省白洋淀鸭蛋，纸箱包装非常精美结实。打开箱子一看，里边却是满满的现金。经司机李云与秘书楚飞仔细清点，每箱 100 万元，两箱就是 200 万。两人立刻拍照，并把此事报告给了专案组的纪检委三室主任苗静和国安部国内安全司司长霍家刚。
江山正在考虑文长久的简历与外界对他的评价差距这么大的时候，觉得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而且网络黑客破译专家王梅，也有了最新的发现。9 号会所是一个会员制的会所，会员现在已经发展为 1400 人，每年光入会费就是 12 万，总计 1 亿 6800 万。会所的 2-9 层存在着黄、赌的现象，每天的赌博机、麻将机前都人满为患。而且九河市的重大企业、房地产开发公司、市体委、市国有银行等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官面上的还是黑道上的，都在 9 号会所办理贵宾卡、会员卡。网络破译工作一点点进行中，不断搜集着 9 号会所的犯罪证据。而且市长赵建军每个月必定出入 9 号会所，而在会所第 9 层的 901 房间是市长赵建军的专用房间，每次去都会为他提供两名市音乐学院的舞者童大飞、童小飞。她们是一对孪生姐妹，都在市音乐学院学习民族舞蹈专业，而且都是大二的学生。由于家庭生活比较困难，被 9 号会所的老板娘刘丽高薪挖到会所，为领导提供服务。
而 9 号会所的老板娘刘丽又养了一个情人高岗，13 岁时持刀杀死他的继父，因为他的继父经常酒后殴打他的母亲。少年时因过失杀人被劳教三年，劳教所出来后，因没有学历、没有工作就给刘丽老板娘当初开的舞厅看场子。后来老板娘刘丽慢慢发展成为会所，他自然也就来到了 9 号会所，当上了保安部经理和执行总经理。高岗是一个心狠手辣、心思极其缜密的人，他在会所的各房间都秘密安装了监控设备。客人进去时，服务员倒茶、端水果时，他的监控设备不开，就算客人进房间用仪器扫描，都不会发现监控。当客人正在尽兴的时候，他的监控才会悄悄打开，秘密录音、录像，作为将来他会所的保护伞。所以市长赵建军的一举一动，都在高岗的秘密监控录像当中。监控的 U 盘破译、监控的电话录音的破译，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副市长文长久送来的 200 万，暂时让楚飞放在保险柜中保管。窗外的九河在月光下泛着银波，江山知道，这 200 万只是个开始，那座 9 号会所里藏着的，才是真正的烂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