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争论持续了很久。
黑瞎子那“世界融合”的提议太过惊世骇俗，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激起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
王也从最初的坚决反对，到后来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拉着复杂的卦象：“若真如瞎子所言，两界同源……那理论上，确实存在‘共鸣’与‘接引’的可能。但需要找到一个极其精准的‘频率’，一个能同时震动两个世界本源的‘基点’……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诸葛青握着折扇轻轻敲着额头：“难点在于，我们如何确定那个‘基点’？又如何确保融合过程是可控的，而不是一场毁灭性的爆炸？”
张灵玉眉头紧锁：“即便理论可行，所需能量也必然是天文数字。绝非我等人力所能及。”
“能量？”黑瞎子嘿嘿一笑，目光再次瞟向安静坐在张起灵身边的冯宝宝，“现成的‘能量源’不就在这儿吗？
宝宝那身磅礴的生命本源，还有她体内那八种似乎能撬动规则的力量……不就是最好的‘引信’和‘燃料’？”
他这话一说，张楚岚脸色就变了：“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宝儿姐去冒这个险！万一……”
“没有万一。”张起灵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的争论瞬间停止。
他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扫过黑瞎子，最后落在张楚岚身上，语气决断，“她，不是工具。”
他紧紧握着冯宝宝的手，像是宣告，也像是承诺。
冯宝宝似乎感觉到话题又绕到了自己身上，她看了看张起灵，又看了看激动的张楚岚，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把脑袋往张起灵肩膀上靠了靠。
黑瞎子耸耸肩：“哑巴，别激动嘛。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当然，具体操作肯定不能乱来。我的意思是，宝宝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那个‘基点’。
我们需要做的，不是把她当燃料烧了，而是……找到正确的方法，让她这个‘基点’，去‘唤醒’或者‘连接’另一个世界。”
“类似于……钥匙和锁的关系？”吴邪试着理解，“宝儿姐是那把独一无二的钥匙，我们需要找到对应的锁孔，以及……转动钥匙的方法？”
“可以这么理解。”王也点头，“但这把‘锁’可能遍布两个世界，或者说，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规则壁垒。‘转动钥匙’需要的力量和技巧，超乎想象。”
讨论从“要不要做”，转入了更具体的“怎么做”以及“凭什么能做”的层面。
虽然依旧困难重重，前路迷茫，但至少，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方向被提了出来，并且开始被这群胆大包天又能力非凡的人认真思考。
第二天上午，宿舍客厅。
几人还在对着一些古老文献和能量图谱低声讨论，试图找到更多关于“世界同源”理论的佐证。
张起灵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徐三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关于上古神话和空间传说的残卷。
他看得并不快，手指偶尔在某个模糊的插画或晦涩的字句上停留。
冯宝宝盘腿坐在他旁边的地毯上，面前摆着一堆张楚岚给她买的新零食。
她拆开一包薯片，自己吃一片，然后很自然地拿起一片，递到张起灵嘴边。
张起灵目光没离开书页，微微低头，张口含住了薯片。
“黄瓜味儿的，好吃不？”冯宝宝问。
“嗯。”张起灵应了一声，目光在书页某处停顿了一下，那里描绘着一个模糊的、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巨树图案，旁边标注着“建木”二字。
“闷娃儿，你看这个树杈杈做啥子？”冯宝宝凑过来，脑袋几乎要和他挨在一起，看着那插图。
“像不像一个通道？”张起灵指着那连接天地的树干。
冯宝宝歪着头看了看：“嗯……是有点像。”。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了。
离门最近的胖子嘀咕着“谁啊”，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让客厅里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是王震球。
他依旧穿着那身花里胡哨的休闲装，脸上挂着标志性的、仿佛对什么都很有兴趣的笑容。
“哟，都在呢？挺热闹啊。”王震球笑眯眯地打招呼，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尤其在并肩坐在一起的张起灵和冯宝宝身上停留了一瞬。
张楚岚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迅速堆起他那套惯用的、带着点油滑的笑容，站起身迎了过去：“哟，球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这大忙人，西南那边的事儿都处理完了？怎么有空老往我们华北这边跑？”
他语气听着轻松，带着调侃，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强撑的随意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王震球没接他关于西南的话茬，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弯了弯，目光再次扫过在场所有人——吴邪、胖子、黑瞎子、张起灵、冯宝宝，以及刚刚从里间闻声出来的王也、诸葛青和张灵玉。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往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对张楚岚说：
“我发现了……你们一个秘密。”
“！”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吴邪、胖子脸色骤变。黑瞎子墨镜下的眼神锐利起来。王也、诸葛青、张灵玉周身气息微凝。
张楚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几乎不带任何情绪的僵硬。
他周身甚至不受控制地弥漫开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杀气，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王震球，没有说话。
冯宝宝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停止了咀嚼薯片，看看张楚岚，又看看门口那个笑得有点奇怪的金毛，最后仰头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已经合上了手中的书，一只手依旧握着冯宝宝的手，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看似放松，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姿态。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王震球身上，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王震球仿佛完全没感觉到周围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甚至还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别紧张嘛，只是开个玩笑儿~”
张楚岚面色冷硬，声音听不出半点起伏，一字一顿地说：“球儿，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王震球收敛了笑容，直视着张楚岚的眼睛，两人对视了片刻。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王震球率先移开目光，耸了耸肩，语气恢复了平常那种略带调侃的调调：“好啦好啦，瞧把你们吓的。我就是发现，你们华北这边，这些日子好像非常的‘忙’啊。
任务也不怎么出了，人也见不着几个，连三哥四哥都总是缺席总部那边的会议。
我这不好奇嘛，过来瞧瞧你们是不是在搞什么大事情。”
他这话，半真半假。
真的部分是，华北分公司近期的异常，确实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王震球作为临时工里最爱凑热闹、嗅觉也最灵敏的一个，自然最先察觉到不对劲。
假的部分是，他所谓的“发现秘密”，更像是一种试探。
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张楚岚等人如此激烈的反应来看，他可以肯定，华北这边，绝对有鬼，而且还是天大的、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张楚岚心里暗骂一声，知道这关不好过。王震球这人，看着玩世不恭，心思却比谁都细。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重新挤出一丝笑容，打着哈哈：
“能有什么大事情？不就是前阵子折腾累了，集体休个假嘛。怎么，球儿你这是羡慕了？要不我跟上面说说，把你也调我们华北来享享福？”
他试图把话题引开。
王震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没深究，只是目光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尤其在张起灵和冯宝宝身上又多停留了两秒，然后摆摆手：“得，你们继续‘休假’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溜溜达达地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客厅里凝重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胖子长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我滴个乖乖，这金毛狐狸，吓死胖爷了……”
吴邪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他肯定起疑心了。”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这家伙，鼻子比狗还灵。”
张楚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看来咱们这边也不能待太久了，得尽快行动。”
一直沉默的张起灵，这时忽然开口，语气平淡：“他注意到了宝宝。”
众人心中一凛。确实，王震球刚才的目光，多次停留在冯宝宝身上。
虽然以前他们临时工也接触不少，但没有像这次一样眼神‘别有深意’。
“看来，我们的时间更紧了。”王也叹了口气。
冯宝宝看着众人凝重的脸色，眨了眨眼，把手里的薯片袋子递向张起灵：“闷娃儿，你还吃不吃？”
张起灵低头看她，接过她手里的薯片袋子，放到一边，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不吃了。饿不饿？等他们说完就去吃饭。”
“要得！”冯宝宝立刻站了起来，注意力瞬间被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