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队里,席慕凡处理完那个伤患,伤口也彻底止住血了,他和陈大夫都松了口气,
脱去手套,席慕凡眼神频频望向门口,眉头紧锁。
都这个时间了,白云怎么还没回来?
大队的大队长和书记应该不会为难他们才对。
得知他和白云要领证,他们肯定会祝福。
到底出了什么事?
去门口看了几次,还是看不到白云的身影后,席慕凡走回诊室内。
他对正在写病历的陈大夫说,“陈大夫,这边处理完了,你照看一下,我去趟大队部,很快回来。”
陈大夫抬头,推了推眼镜,“行,不过慕凡,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席慕凡心不在焉地摇头,“没事,就是有点事要确认一下。”
他脱下白大褂,脚步匆匆地出了卫生队。
席慕凡直接找到公社主任,语气急切,“主任,借您自行车用一下!急事!”
公社主任陈建辉看他神色焦急,没多问,“行行,钥匙在桌上,慢点骑!注意安全!”
席慕凡抓起钥匙,“谢谢主任!”
他飞快地推出自行车,骑上就往大河湾生产大队猛蹬。
……
很快,席慕凡气喘吁吁地骑车到了车旺家院门口。
正好车晓妮从院子里出来。
席慕凡猛地刹住车,几乎是跳下来的,额头上都是汗,急切地问,“车晓妮同志,你有看到白云吗?白云有没有来过这里?!”
车晓妮看到席慕凡这副焦急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但脸上却故意露出惊讶,“白云?没有啊!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跑我们这儿来干嘛?”
席慕凡心猛地一沉,更加着急,“没来过?你确定?”
他紧紧盯着车晓妮的眼睛。
车晓妮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冷淡,“我说了没来过就是没来过!我骗你干什么?她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席慕凡盯着她。
车晓妮被他眼神里的冷意刺了一下,心里有点虚,但嘴上依然硬,“席慕凡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我好心告诉你,她没来就是没来!你爱信不信!”
席慕凡没时间跟她纠缠,一把扶起自行车,“最好是这样!”
他不再看车晓妮,跨上自行车,调转车头,再次用力蹬起来,朝着军区家属大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心里莫名焦急、不安。
车晓妮看着席慕凡毫不犹豫、心急如焚离开的背影,死死咬着嘴唇,手指掐进了掌心,眼底翻涌着不甘和失落。
席慕凡!
原来你在乎一个人的模样是这样的!
......
席慕凡骑着自行车,心急火燎地赶到家属大院。
没有人领进去的情况下,席慕凡只能让门口的士兵给关文如家打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白云。
得知席慕凡找到这来了,白云嘴唇微抿。
想了想,她没让门岗把他放进来,她亲自去了门口。
白云一走出来,席慕凡就猛的冲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白云!你在这里!吓死我了!我回了卫生队也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
“我没事!”白云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透着刻意的疏离,“我突然想我奶奶了,所以回来看看他,席医生,你找过来,是有事吗?”
她刻意用了‘席医生‘’这个称呼。
席慕凡被她冷淡的态度和称呼刺了一下,愣了一下,随即放柔声音:
“白云,你怎么了?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我下次不会这么折腾你了…我们先去把结婚证领了好不好?你以后有什么气,可以往我身上撒,但现在先听我一次,好不好?”
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哄。
白云抿嘴,语气平淡,眼神却看向别处,“领证的事不着急。”
“!”席慕凡浑身僵硬,“你…你说什么?”
白云像下定决心似的,抬眸看他,“席慕凡同志,领证的事…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太仓促了。我还得…还得写信问问爸妈,还有我哥的意见。终身大事,总得跟家里说一声。你说对吧?”
她搬出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
席慕凡抿嘴,总觉得她态度的突然改变,不是因为这事,但他还是点头:
“是…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考虑不周,终身大事,是该问问叔叔阿姨和你哥的意见,应该的,那…你能不能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征求他们的同意。”
白云双手用力握紧拳头,“不用了,我爸妈和哥哥不会想跟陌生人交流的。”
陌生人…
席慕凡心下发紧,觉得很难受。
他看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碰碰她的脸颊。
白云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决绝,“你别碰我!”
席慕凡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眼底满是受伤和难以置信,“白云,你…到底怎么了?”
昨晚,她喜不喜欢自己,席慕凡能感受的出来。
而且回来的路上,在火车上那几个小时,他向陌生人介绍她时,一直都说的是他妻子。
她也没反驳,脸上明显还有羞涩的笑意。
这就说明她也是想嫁给他的…
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短短的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云低下头,避开他受伤的目光,“领证的事再说,我今晚要跟奶奶和姐姐一家吃团圆饭。你先回去吧。”
席慕凡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和疏离的白云,心像是被狠狠攥紧。
她的冷淡像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发冷。
席慕凡颓然地放下手,肩膀微微垮下,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挫败感,“好,那你好好吃饭,我…我先走了。”
白云胡乱的点头,怕自己在他面前掉眼泪,赶紧转身往里走。
转身那一刹那,她眼泪落了下来。
痛!
心口那处真的太痛了!
可她不能太自私,不能让席慕凡因为她自毁前程!
多少人挤破脑袋盼的回城机会,如今就落在席慕凡头上,他必须抓住机会,不能为了她放弃。
席慕凡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在往下坠。
肯定出了什么事!
……
白云回到家属大院,关婉欣见她一人回来,眉头微微皱起,“小云,怎么不把慕凡带进来?正好你姐夫回来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白云强压下心中的不舒服。
她是想着,奶奶的身体都这样了,她不能不懂事,拿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儿来烦她。
于是她扯出一抹笑,“奶奶,席慕凡哥还要回卫生队,他们卫生队有个患者伤的挺严重,听说是小腿被镰刀刺入了,血一直止不住,陈大夫让他回去照看,这两天估计都抽不开身,所以他过来跟我说一声。”
“哎哟。”关婉欣抬手捂嘴,“咳…那确实是挺严重,他是大夫,工作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得以病人为主,所以小云你也得理解他,夫妻两人,只有互相理解才能走的长远。”
夫妻…
这两个字让白云眼眸发暗。
但白云还是故作轻松,笑道,“奶奶,我知道了。”
……
等关文如从厂里回来,白云也没有跟她讲她和席慕凡的事儿。
奶奶的情况已经这样了,姐姐比她还痛苦,她不想拿自己这点事儿去烦姐姐。
这顿饭算是贺言之回家后的团圆饭,关文如从空间拿出了不少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
红烧肉油亮诱人,清蒸鱼鲜嫩欲滴,碧绿的炒时蔬,金黄的小米粥,还有暄软的大白馒头。
一家人围坐桌旁,三个孩子时不时笑出声。
贺言之穿着干净的便装,神情郑重。
关婉欣宣布开饭后,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里面盛着关文如特意泡的茶。
他站起身,挺直腰板,双手端起缸子,目光首先望向主位的关婉欣,声音低沉而充满敬意,“奶奶!我今晚还得去营区,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这第一杯,我敬您!”
关奶奶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微微颔首。
贺言之:“这些年,我不在家,是您老人家替我看顾着文如,拉扯着这三个皮小子,操碎了心,受累了!您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没有您,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团圆饭!言之…谢谢您!您老受累了!”
说完,他仰头,将缸中的茶一饮而尽!
关婉欣眼圈微红,笑着摆摆手,声音带着欣慰的沙哑:“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啥谢不谢的!文如是我孙女,大宝二宝小宝是我重孙!照顾他们,看着他们好,奶奶心里高兴!应该的!你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说完,她差点咳出声,只能赶紧端起面前的小茶碗,抿了一口,压下去!
贺言之又给搪瓷缸重新满上,然后转向白云,同样郑重地端起缸子,“白云妹子!这第二杯,姐夫敬你!”
白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姐夫…别这么客气…”
贺言之:“要敬!这几年,你帮衬着文如,照顾奶奶,带着这三个小魔王,里里外外没少操心!你姐能撑下来,有你一大半功劳!姐夫不在,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姐夫谢谢你!辛苦了!”
说完,他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白云被说得眼眶发热,连忙端起自己的小杯,“姐夫你言重了!都是一家人!姐姐对我那么好,奶奶也疼我,帮家里做点事是应该的!你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
她也学着贺言之的样子,把杯子里的茶喝光,但她的茶是刚倒出来的,有点烫,所以烫得直吐舌头。
逗得大家都笑了。
贺言之第三次举起重新满上的搪瓷缸,这一次,他目光深沉地望向坐在身边的关文如。
声音放得更低,也更柔,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感激,“文如,这第三杯…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