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玦的灼烫烙在心口,栖梧染血的手指却僵在半空。
离阙那句“还不清”像淬毒的冰针,扎进他翻涌的魔核。
小禾娘亲的呻吟在废墟中格外刺耳,妇人枯槁的眼睁开一线,茫然地落在离阙臂上那片刺目的鲜红。
“血…”妇人干裂的唇翕动,枯枝般的手无意识伸向那洇开的暗色。
“滚开!”栖梧熔金的眼瞳瞬间燃起凶戾的火焰,业火红芒本能地腾起护在离阙身前!灼热气浪逼得妇人惊恐缩手!
“别…别伤我娘!”小禾哭喊着扑在娘亲身上,枯瘦的脊背对着栖梧的业火,抖如筛糠。
离阙冰蓝的眸子骤然睁开!锁魂烙印深处炸开栖梧那熟悉的、护食般的狂暴杀意!“栖梧!”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收回去!”
栖梧周身业火一滞,红芒不甘地明灭,终是缓缓收敛。他熔金的眼瞳死死钉在离阙惨白的脸上,声音淬着冰碴:“自身难保…还管蝼蚁死活?”
离阙没理会他的讥讽。他染血的右手艰难抬起,指尖凝起一丝微弱的霜华,拂向妇人惊吓过度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冰寒气息勉强稳住妇人紊乱的气息,却让离阙本就枯竭的唇色又褪去一分。
“谢…谢仙长…”妇人气息微弱,浑浊的眼看向离阙臂上那片刺目的红,“您…您的伤…”
“死不了。”离阙阖上眼,声音低不可闻,带着深重的疲惫。
栖梧看着那缕为凡人耗去的霜华,看着离阙臂上因施法而涌出更多的血,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他猛地俯身,染着血污和灰烬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攥住离阙未受伤的右腕!
“您这身血…”栖梧的声音嘶哑,熔金的眼底翻涌着焚世的怒焰,“是准备…一滴一滴…为这污糟人间流干吗?!”
离阙腕骨剧痛,冰蓝的眼眸抬起,里面没有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本座的血…自有本座处置。”
“处置?”栖梧像是被这平静彻底激怒,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好!弟子帮您…处置!”
他染血的指尖猛地并拢,业火红芒瞬间凝聚指尖,化作一柄烧红的薄刃!不由分说,狠狠刺向离阙左臂那不断洇血的伤口!
“呃!”离阙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剧痛让他身体瞬间绷紧!
嗤——!
业火薄刃精准地割开被血浸透的布条,露出其下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暗红的血混着残留的怨毒黑气,在业火灼烧下发出“滋滋”声响,腾起刺鼻的青烟!
“看!”栖梧熔金的眼瞳燃烧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意,染血的指尖点着那被业火强行灼烧止血、却更加焦黑可怖的伤口,“这样…流得就慢了!弟子这法子…师尊可满意?!”
他滚烫的气息喷在离阙因剧痛而冷汗涔涔的颈侧。
锁魂烙印深处,那被强行灼烧皮肉的、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岩浆般倒灌回栖梧自己的识海!他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却咬紧牙关,死死盯着离阙苍白的唇,仿佛要从那上面找到一丝崩溃的裂痕。
离阙急促地喘息着,冰蓝的眼眸因剧痛而蒙上水雾,长睫剧烈颤抖。
他牙关紧咬,咽下喉间翻涌的腥甜,没有发出更多声音。许久,他才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字眼,带着灼伤的气音:
“满意…”
“疯狗…的牙口…”
“向来…不错。”
栖梧瞳孔骤缩!攥着离阙右腕的手猛地收紧,几乎捏碎骨头!“疯狗?!”他声音扭曲,熔金的眼底血色弥漫,“弟子这副疯样…是谁逼的?!”他染着业火气息的指尖,狠狠戳向离阙心口那三道为他留下的爪痕!
“是您!离阙!”嘶吼声震得废墟灰尘簌簌落下,“是您把一条野狗捡回去…又嫌他牙利爪尖…脏了您的雪地!”他俯身逼近,熔金的眼瞳与离阙冰蓝的眸子几乎相贴,气息交缠,带着血腥与业火的灼热。
“现在想扔了?晚了!”他染血的手猛地按住离阙后颈,力道大得将人压向自己!
“这身伤!这锁魂烙印!这还不清的债!”
栖梧的声音如同恶鬼诅咒,滚烫的唇擦过离阙冰冷的耳垂,“您甩不掉了!死…也得带着我!”
离阙被迫仰头,颈线绷紧如弦。锁魂烙印深处,栖梧那份滔天的痛苦、孤绝的占有和灭顶的恐慌,如同实质的毒藤,疯狂缠绕勒紧。
他冰蓝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裂痕,一丝深藏的、难以言喻的疲惫。
染血的左手无力地抬起,指尖抵在栖梧紧压着自己的胸膛上,却推不开分毫。
“那便…”离阙的声音带着失血的虚弱和一种认命般的沙哑,“…带着吧。”
“横竖…”
“疯狗…也只会…认一个主…”
栖梧浑身剧震!如同被最柔软的冰锥刺穿心脏!熔金的眼瞳里疯狂的血色瞬间褪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被那句话猝然击中的、灭顶般的茫然与…
一丝尖锐的刺痛。他扣着离阙后颈的手无意识地松开,踉跄着后退一步。
锁魂烙印深处,离阙那份强弩之末的虚弱和那句近乎认命的“认主”,比任何暴怒更让他肝胆俱裂!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染满离阙鲜血的手,又看向离阙臂上那片被他用业火灼烧得更加狰狞的伤口。
“主?”栖梧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谁是谁的…主?”他熔金的眼瞳剧烈震颤,像在质问离阙,更像在质问自己。
离阙不再言语。失血过多的眩晕如同黑潮般涌上,他身体晃了晃,冰蓝的眼眸无力地阖上,意识终于沉入黑暗。
霜白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恰好枕在栖梧因后退而未能及时收回的、染血的手臂上。
温热的血,冰冷的肤。
栖梧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最恶毒的冰咒冻结!离阙失去意识的重量,和他枕在自己手臂上那微弱的体温,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灵魂最肮脏的角落!
锁魂烙印深处,离阙那陷入沉睡前最后传递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枯竭脉象,清晰得让他心魔尖叫!
“师尊…”栖梧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他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离阙毫无血色的唇,又猛地看向自己心口那冰蓝莲印——那里,离阙的精血正随着他枯竭而微弱搏动。
一股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比幻境崩塌更甚!比业火焚身更痛!
他染血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抚上离阙冰冷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微弱气息,如同游丝。
“别死…”栖梧的声音轻如梦呓,带着走投无路的哀求,更像是对自己心魔的诅咒。
“你死了…这债…我找谁讨…”他俯下身,滚烫的额头抵着离阙冰冷的额,如同两只在绝境中互相撕咬又互相依偎的困兽。业火红莲虚影不受控制地在他身周明灭,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离阙的身体。
锁魂烙印深处,那缕微弱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摇曳都牵动着栖梧的魔核。他猛地直起身!熔金的眼底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讨债…”栖梧嘶声低语,染血的指尖狠狠划破自己的腕脉!
暗红的魔血瞬间涌出!他不管不顾,将流血的伤口粗暴地按在离阙因失血而干裂的唇上!
“喝!”栖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凶戾,魔血混着业火的气息强行撬开离阙的齿关。
“我的血…比那些破灯…管用!”滚烫的魔血混着业火精元,如同岩浆般灌入离阙枯竭的经脉!
“唔…”昏迷中的离阙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本能地抗拒着这霸道污浊的力量!霜华灵力在枯竭的灵脉中微弱地亮起,试图驱逐这入侵的魔性!
“由不得你!”栖梧低吼,另一只手死死扣住离阙的下颌,强迫他吞咽!
锁魂烙印深处传来离阙那被魔血灼烧灵脉的剧痛和深沉的排斥!栖梧眼底的血色更浓,心口冰蓝莲印因他强行催动本源而灼烫如烙铁!
“恨我…就活着恨!”栖梧滚烫的泪混着魔血,滴落在离阙苍白的脸上,“死了…怎么恨?!”他发狠般将更多魔血渡过去,业火红芒与离阙体内残存的霜华之力在经脉中激烈冲撞!
小禾紧紧抱着娘亲,惊恐地看着这诡异而血腥的一幕。那玄衣的“妖怪”如同疯魔,用自己的血喂养着白衣仙人。仙人苍白的唇被染得暗红,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离阙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平复些许,唇上那死寂的灰白被魔血的暗红取代。栖梧猛地抽回手,腕间伤口在业火下瞬间焦黑止血。他脱力般跪坐在离阙身边,大口喘息,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离阙微微恢复了一丝血色的唇。
锁魂烙印深处,那份枯竭的脉象终于被强行吊住一丝生机,不再像风中残烛。然而那缕生机,却缠绕着栖梧渡入的、污浊霸道的魔性业火,如同共生又相杀的藤蔓。
栖梧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离阙唇上残留的、属于他自己的暗红血迹。指尖下温热的触感,让他熔金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是暴戾?是自厌?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灭顶般的恐慌与…一丝卑劣的满足?
“债主…”栖梧的声音嘶哑如砂砾摩擦,在死寂的废墟中低回,“您欠我的…”
“…这辈子…”
“…下辈子…”
“…都…”
最后一个“还不清”尚未出口,他心口冰蓝莲印猛地一烫!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冰寒意志,如同沉睡的种子被魔血浇灌后苏醒的第一缕根须,穿透污浊的业火,轻轻拂过栖梧混乱的识海。
栖梧浑身剧震!如同被最轻柔的冰凌刺穿!他熔金的眼瞳瞬间收缩,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离阙依旧紧闭的眼眸!
锁魂烙印深处,那份属于离阙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志,如同拨开迷雾的月光,传递来一个清晰的、带着无尽疲惫与一丝深藏警告的意念:
“……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