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雨后的山林空气格外清新,鸟鸣啾啾,仿佛昨夜的厮杀与危机只是一场噩梦。
叶阑听在一种温暖而安稳的感觉中缓缓苏醒。
肩头的剧痛依旧存在,但已被一种清凉的药力包裹、缓解,体内枯竭的灵力也恢复了些许,最重要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笼罩着她。
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跳跃的篝火余烬,然后,便看到了坐在身旁、闭目调息的云疏月。
晨光透过藤蔓缝隙,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周身那层朦胧的清辉在白日里显得内敛了许多,却依旧衬得他宛如画中仙人。
他即使是在休息,姿态也依旧挺拔,仿佛随时可以拔剑而起。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云疏月睫羽微颤,睁开了眼睛。
那双蕴着月华的眼眸看向她时,清冷褪去,只剩下纯粹的关切。
“醒了?感觉如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晨起的沙哑,却依旧悦耳。
叶阑听试着动了动,牵扯到伤口,不禁轻轻吸了口冷气,但还是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好多了……谢谢你,疏月。”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看到他守在身边的安心,让她的眼眶微微发热。
云疏月眉头微蹙,伸手虚按了一下她的肩膀:
“别乱动,伤口还需静养。”
他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清水和温热的流食递到她嘴边,“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回流云渡。”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带着一种习惯性的照顾。
叶阑听顺从地小口吃着,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脸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从小到大,他总是这样,看似冷淡,实则细心周到,将她的一切都放在心上。
用罢简单的早膳,云疏月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势,确认可以移动后,便小心地将她背起。
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他并未御剑飞行,而是选择了在山林间穿行。他步履稳健,刻意放缓了速度,避免颠簸到背上的伤者。
叶阑听伏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脸颊轻轻贴着他冰凉的银色铠甲,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如同月下寒松般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
山林间的景色在眼前掠过,阳光透过树叶洒下金光,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好,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背着她去看花灯、去摘果子的时光。
“疏月,”她轻声开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云疏月脚步未停,声音透过背部传来,带着微微的震动:“感应玉符。你受伤时,灵力波动剧烈,玉符示警。
我循着大致方向找来,途中遇到了几个行迹可疑的赤霞派弟子,顺藤摸瓜,才找到了轮回庙。”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叶阑听却能想象到其中的凶险与急切。
赤霞派既然敢追杀她,必然做了周密布置,他能这么快突破封锁找到她,定然是费尽了心力。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叶阑听的声音带着愧疚。
云疏月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下次,不可再如此冒险。”
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以及一丝后怕。
叶阑听没有反驳,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了些,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这次是真的吓到他了。
两人一路无话,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静静流淌。
流云渡宗门坐落于一片云雾缭绕的山峦之间,以轻灵飘逸的身法和流云般的剑诀闻名。
当云疏月背着叶阑听出现在宗门入口时,立刻引起了守卫弟子的注意。
“是大小姐!”
“还有拂晓城的云师兄!”
“大小姐受伤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入宗门。
很快,数道身影疾驰而来,为首的是宗门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看到云疏月背上的叶阑听……
尤其是她肩头包裹的厚厚纱布和苍白的脸色,长老脸色顿时一变。
“阑听!你这是……”长老又看向云疏月,眼中带着感激,“云师侄,多谢你将阑听护送回来!”
“陈长老言重了,分内之事。”
云疏月微微颔首,礼节周全,却并未将叶阑听放下,而是问道,“叶宗主现在何处?阑听需立刻疗伤,并且,她带回了救治宗主的灵药。”
陈长老连忙道:“宗主在凌云阁静养,快随我来!”
云疏月背着叶阑听,在陈长老和几位弟子的簇拥下,快步穿过流云渡熟悉的亭台楼阁。
沿途遇到的弟子们纷纷驻足,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然和欣慰的神情。
没有人惊讶于云疏月为何会背着受伤的叶阑听归来,在他们看来,这再自然不过。
甚至有几个年轻的女弟子凑在一起,看着云疏月小心翼翼护着叶阑听的样子,小声羡慕道:“云师兄对叶师姐真好……”
“可不是嘛,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天生一对。”
这些窃窃私语传入叶阑听耳中,让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云疏月,见他依旧面色平静,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护着她的手臂,似乎更稳了些。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宗主静养的凌云阁。
阁外守卫森严,气氛凝重。
得到通报后,云疏月终于小心地将叶阑听放了下来,但仍一手稳稳地扶着她。
踏入阁内,药香扑鼻。
只见流云渡宗主叶擎天半靠在软榻上,脸色蜡黄,气息微弱,显然伤势极重。
他看到被云疏月搀扶着、明显受了重伤的女儿,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复杂的光芒——有心痛,有担忧,有愤怒,更有深深的愧疚。
“听儿!”叶擎天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父亲!”叶阑听见状,眼泪瞬间涌出,想要扑过去,却因动作太大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
云疏月连忙扶稳她,同时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晚辈云疏月,拜见叶世伯。”
他言简意赅地将叶阑听为寻药遇险、自己恰好赶到救下她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呈上了那个装有幽昙花的玉盒。
叶擎天看着玉盒,又看看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女儿,再看看一旁风尘仆仆、神色关切却依旧沉稳的云疏月,百感交集。
他伸出颤抖的手,接过玉盒,老眼湿润:“好孩子……都是为父连累了你……疏月,这次多亏了你……”
“世伯安心养伤,救治要紧。”云疏月语气沉稳,目光扫过叶阑听,意思明确。
叶擎天岂能不明白,立刻唤来早已候命的医修长老,为叶阑听仔细诊治,同时安排人手立刻处理幽昙花,为自己疗伤。
凌云阁内顿时忙碌起来。云疏月一直守在叶阑听身边,直到医修确认她伤势稳定,只需好生静养后,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叶擎天服下以幽昙花为主药炼制的灵丹后,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一些。
他靠在榻上,目光落在并肩站在一起的云疏月和女儿身上,疲惫的眼中露出了欣慰和不容置疑的神色:
“疏月,这次你救了听儿,也等于救了我流云渡。
大恩不言谢。待我伤势好转,定亲自上拂晓城,与你父亲商议你与听儿的婚事。
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此事,该定下来了。”
此言一出,阁内侍立的几位长老和弟子都露出了笑容,仿佛这是理所当然、期盼已久的事情。
叶阑听脸颊绯红,羞涩地低下了头,心跳如鼓,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瞥身旁的人。
云疏月身形挺拔,面对叶宗主几乎是当众指婚的话语,他并未露出惊讶或推辞之色,只是再次躬身,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晚辈,谨遵世伯安排。”
他的回答简洁而有力,目光平静地迎上叶擎天,然后微微侧首,看向身旁脸颊泛红的叶阑听。
那双月华般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以及一抹极淡却毋庸置疑的温柔。
归宗,疗伤,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