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慌忙起身解释,声音都带了颤音:“公主明鉴!婉清绝无此意!臣女只是……只是一心赞花,绝无轻视各位姐姐和公主之意!”
“你只是眼里只有花,看不见人罢了。”栖欢懒懒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仿佛在看什么不懂事的物件,“也是,毕竟身份不同,眼界自然不同。”
“你……”苏婉清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盈眶,要落不落,更是楚楚可怜。
沈止澜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额角青筋微跳:“公主!婉清她心思单纯,只是由衷赞花,您何必如此曲解其意,咄咄逼人!”
【完了完了完了!恶感飙升!宿主您这是要把路走绝啊!】系统发出绝望的呻吟。
栖欢却看也不看沈止澜,只抬手扶了扶鬓边那朵开得正盛的红牡丹,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与骄横:“沈世子,本宫与苏小姐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莫非镇北侯府的家教,便是教你在御前咆哮,冲撞本宫?”
一顶“御前失仪”、“冲撞公主”的大帽子扣下来,沈止澜顿时语塞,脸涨得通红,在周围人或同情、或看戏、或不满的视线下,胸口剧烈起伏,却只能死死攥紧拳头,咬牙坐下。
赵月华见他受辱,心中不忍,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武将之女的直率:“公主殿下,沈世子也是一时情急,担忧苏小姐,并无冲撞之意。苏小姐的诗,大家自有公断,何必……何必如此苛责?”她到底不敢说得太过。
栖欢目光转向她,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仿佛找到了新玩具:“哦?赵小姐这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倒是情深义重。”她目光在赵月华和沈止澜之间转了转,意有所指。
赵月华被她看得脸颊一热,却倔强地没有低头,只是手指紧紧捏住了团扇柄。
场面一时尴尬至极,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苏婉清的低声啜泣、沈止澜粗重的呼吸、以及众人细微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容渊,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白瓷杯底与檀木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磕哒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有的声音霎时消失。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栖欢那副“我没错,错的是全世界”的小脸上,语气听不出丝毫喜怒:“一首诗而已,各有见解,不必争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栖欢的刁难定性为各有见解。
随即,他转而看向负责宴席的内侍,淡淡道:“今日御花园之牡丹,确是艳冠群芳,不负盛名。将新进的那批东海明珠取来,赐予诸位小姐,以衬花色。”
“摄政王英明!”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起身领赏谢恩。厚重赏赐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方才的紧张尴尬气氛被冲淡,场面重新活络起来。只是再无人去关注那脸色苍白、几乎要晕厥过去的苏婉清,也无人再提那首引起风波的咏牡丹诗。
林月瑶领了明珠,神色平静地谢恩,心中对容渊这四两拨千斤的处置手段暗赞一声。柳茹则捧着那圆润耀眼的明珠,彻底坚定了日后要紧跟昭和公主步伐的决心。赵月华虽也得了赏,心中却觉得憋闷不已,看向栖欢的眼神更添几分复杂。
栖欢对那人人称羡的东海明珠毫无兴趣,只觉得容渊打断了她的兴致,有些无趣地拨弄着面前玉碟里精致的荷花酥。
宴席终散,众人依次离去。栖欢正欲起身,一位内侍却悄悄近前,恭敬地奉上一个紫檀木嵌螺钿的小盒。
“公主殿下,这是王爷吩咐,交给您的。”
栖欢狐疑地接过,打开盒盖。里面并非什么东海明珠,而是一对玲珑剔透的琉璃盏,盏壁极薄,流光溢彩。更奇的是,其中一只盏内,竟用更纤细柔韧的琉璃丝,精巧地嵌成了一只慵懒趴卧、栩栩如生的猫儿形状,那神态,与她偶尔睥睨或撒娇时的模样,竟有几分神似。
【……】系统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彻底陷入沉默。
栖欢拿起那只嵌着猫儿的琉璃盏,对着天际残余的霞光看了看,琉璃折射出绚烂迷离的光彩,映亮了她瞬间由阴转晴、唇角微翘的小脸。
她将琉璃盏小心放回盒中,抱着这独一无二的盒子,脚步轻快地往昭阳殿走去。
*
赏花宴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很快就扩散到了宫墙之外。
不过一两日功夫,京都的茶楼酒肆、贵妇们的赏玩小聚中,便隐隐流传起一些风言风语。说的自然是昭和公主如何骄纵跋扈,在赏花宴上公然刁难工部侍郎家的小姐,连一首咏牡丹的诗都要鸡蛋里挑骨头,更是当众给镇北侯世子没脸,气得世子爷当场几乎失态。
这流言传得颇有技巧,重点突出了栖欢的“恶”与苏婉清的“弱”,沈止澜的正直与无奈。至于那首诗本身是否妥帖,公主的质问是否在理,则被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警报!警报!检测到外界对宿主负面评价急剧上升!】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疲惫感,强行从休眠中挣扎出来,【宿主,流言猛于虎!我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澄清!建议宿主……】
栖欢正歪在昭阳殿的软榻上,把玩着那只琉璃猫儿盏。闻言,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伸出指尖,轻轻弹了弹琉璃猫儿竖起的耳朵。
“澄清?”她嗤笑一声,声音慵懒,“本宫行事,何需向那些蝼蚁解释?”
【可是宿主!人言可畏啊!长此以往,对您的名声……】
“名声?”栖欢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猫儿眼里漾起嘲讽的水光,“本宫是嫡公主,身份尊贵,需要那劳什子名声来锦上添花吗?谁若不服,尽管到父皇和皇叔面前说去。”
系统被她这油盐不进仗势欺人的态度噎得再次没了声音,只能默默记录着持续下跌的声望值。
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宫里。
这日午后,皇帝容煜处理完政务,特意来昭阳殿看望宝贝女儿。他挥退宫人,看着正小口吃着冰镇酪浆的栖欢,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疼惜与不满:“欢欢,宫外那些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朕已经让你皇叔去查了,看是哪些不长眼的东西在背后嚼舌根!”
栖欢放下白玉小碗,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浑不在意:“父皇,儿臣才不在乎他们说些什么。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老鼠,只敢在阴沟里吱吱叫罢了。”
皇帝见她确实没受影响的模样,心下稍安,随即龙颜更沉:“哼,工部侍郎家那个女儿,还有沈家小子,真是不知所谓!惹得欢欢不快,如今还敢纵容流言!”
“父皇何必为他们动气,”栖欢起身,走到皇帝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反正皇叔会处理的,对吧?”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语气笃定:“放心,静深办事,朕最是放心。定不会让欢欢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