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宏被捕的消息传来时,白舒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指尖还残留着抢救室里冰冷的消毒水味。警察说他交代了一切,从联合外人打压爷爷的公司,到买通实习生下毒,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可就算凶手得到了惩罚,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是被林舟送回别墅的。车子驶进大门时,曾经觉得奢华的院落此刻只剩死寂,喷泉不流了,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佣人想上前照顾,被她轻声拒绝了。她需要一个人待着,哪怕只是在这个他曾经停留过的地方。
脚步不自觉地迈向二楼西侧,停在了书房门口。这扇门她以前从不敢靠近,总觉得里面藏着和他本人一样阴郁的秘密。可现在,她却迫切地想推开它,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一点他存在过的痕迹。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书房是冷硬的黑灰色调,书架上摆满了商业着作和法律典籍,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书桌收拾得一丝不苟,钢笔整齐地放在墨水瓶旁,只有正中央放着一本黑色封面的日记本,边角磨得有些发白,显然是经常被翻阅。
白舒的指尖在日记本上停顿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拿起来。封面没有署名,她翻开第一页,入眼是一行遒劲有力却带着几分颤抖的字迹,日期是十年前——正是他被掳走后寻回的那一年。
“今天又梦到了小巷里的光,她递来的面包还带着温度。”
陌生的字迹让她愣了愣,随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小巷?面包?这些零碎的词像钥匙,撬开了她尘封的记忆。
她十岁那年,还住在原来的家里,母亲身体尚好,父亲的温柔也还没掺假。她偷偷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在离家不远的老巷里租了间小破屋,专门安置捡来的流浪猫。有天放学路过,她看到墙角缩着个男孩,浑身是泥,衣服破得露出血迹,眼神怯生生的,像被暴雨淋透的小猫。
她蹲在他面前,递出手里的草莓面包:“你是不是饿了?这个给你吃。”男孩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盯着她。她也不气馁,每天都带吃的来,坐在他旁边讲学校的趣事,讲家里的小猫,哪怕他始终一言不发。直到第七天,她照常去送牛奶,却发现墙角空了,只留下一片被踩扁的面包袋。她找了整整一下午,最后蹲在巷口哭了很久,以为是他自己走了。
原来,不是他走了。
白舒的手指颤抖着翻到下一页,字迹里的隐忍几乎要透过纸页溢出来:“绑匪找到了我,打断腿的时候,我居然在想她今天会不会等急了。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废物,可我记得有个小女孩说我像她的小猫,会给我带吃的。”
眼泪“啪嗒”一声砸在纸面上,晕开了墨迹。她终于知道,那些传闻里“被仇家折磨”的细节,藏着怎样的痛苦。而支撑他熬过那些黑暗的,竟然是年少时那个懵懂的自己。
她继续往下翻,日记的间隔从几年渐渐变成几个月,再到后来的每天都写。内容大多和她有关——
“今天在酒会看到她了,穿白色裙子,像当年递面包时一样干净。她好像没认出我,也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配让她记得。”
“白建宏居然敢那么对她,敢动她爷爷的公司。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就算用些不光彩的手段,也要护着她。”
“提出联姻的时候,我看到她爷爷的眼神了,是厌恶吧。她会不会也觉得我趁人之危?可我没办法了,除了这样,我没有任何理由留在她身边。”
“新婚夜她躲着我,是不是很嫌弃我的腿?也是,谁会喜欢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怪物。以后还是少出现在她面前,至少别让她觉得恶心。”
“林舟说她问起我的行程了,她是不是……不那么讨厌我了?我要不要告诉她,我就是当年那个男孩?可我现在这样,说了又有什么用。”
“今天看到她在花园里修剪月季,笑起来真好看。原来书房的窗户正对着她的房间,以后晚上在这里待着,就能偷偷看她一眼了。这样就够了。”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他出事的前一天。字迹潦草得厉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明天想找机会跟她说说当年的事,就算她还是不喜欢我,至少让她知道,我不是故意逼她的。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白舒抱着日记本滑坐在地上,哭声压抑却撕心裂肺。她终于明白,他说的“喜欢”从来不是交易的说辞,他的躲着不是冷漠,而是深入骨髓的自卑。他在书房里待着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透过窗户看她一眼;他默默帮爷爷稳住公司,不是履行婚约义务,而是怕她受委屈。
她想起新婚夜他问“你是不是嫌弃我”时的落寞,想起走廊里相遇时他主动避开的眼神,想起他偷偷让人给她买城南糕点的细心。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全是他小心翼翼递过来的真心。
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胆小,不敢主动靠近;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他的心意;后悔昨天从林婉那里回来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他,告诉他自己愿意试试。
“傅沉渊……”她哽咽着念出他的名字,手指一遍遍抚摸着日记上的字迹,“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害怕……我现在不怕了,你回来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空旷书房里的回声。
就在这时,一道淡蓝色的光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伴随着机械的电子音:“检测到强烈执念情感,目标符合宠夫计划条件。宿主未死亡,可选择立即重生或自然死后重生。”
白舒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那道光圈。重生?回到过去?
“现在!我选现在!”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生怕晚一秒就会失去这个机会。
“已选择立即重生,传送至系统能力范围内最远时间节点……传送中……”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白舒紧紧抱着日记本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熟悉的水晶吊灯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是她的卧室。
门口传来轮椅滑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又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她猛地转头,看到傅沉渊正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手搭在门把上,似乎正要离开。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却透着难以掩饰的落寞,和记忆里新婚夜的模样一模一样。
这一次,她没有躲,也没有沉默。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带着凉意的西装上,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
傅沉渊的身体瞬间僵住,轮椅都晃了一下。他似乎不敢相信,僵硬地转过头,眼底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白舒埋在他的背上,眼泪又一次掉下来,却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她抬起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傅沉渊,你是当年小巷里的那个男孩,对不对?”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舒没等他回答,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微凉的唇。这个吻带着眼泪的咸味,却异常坚定。她贴着他的唇,一字一句地说:“我记起来了。还有,傅沉渊,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