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把麻袋往墙角一撂,拍了拍手上的土。苏婉清正蹲在冷库门口核对保温箱编号,听见动静抬头:“怎么,又挖了一趟?”
“两袋。”他抹了把汗,“黏土层比预想的厚,底下还有动静。”
王铁柱从另一边扛着铁锹过来,咧嘴一笑:“你这话说得怪吓人,莫非下面埋着龙脉?要不咱再叫几个人,连夜刨到底?”
“刨你个头。”李慕白踢了他一脚,“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土,是牌子。”
“牌子?”苏婉清站起身,“你是说紫番茄那个‘紫晶果’?登记表我都填好了,就等明天去县里提交。”
李慕白没接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搁在水泥台阶上。纸上印着一行红章:商标申请受理通知书。
王铁柱凑过去念:“申请单位——富贵果蔬合作社?李富贵?他啥时候也种紫番茄了?”
“他没种。”李慕白指尖点了点名字,“但他抢在咱们前头,把‘紫晶’俩字占了。”
空气静了半秒。
苏婉清皱眉:“那咱还能用‘紫晶果’吗?差一个字也算近似吧?”
“差一个字,差的是命。”李慕白收起纸条,“他要是真搞种植也就罢了,可他连苗都没见过。这哪是注册商标,这是抄后路打闷棍。”
王铁柱一拍大腿:“我去把他家门板卸了!凭什么好事都让他抢?”
“卸门板解决不了问题。”李慕白坐下来,语气平静,“他能递申请,说明有人撑腰。现在撕破脸,吃亏的是咱们。”
“那咋办?改名?”苏婉清问。
“改名等于认怂。”李慕白摇头,“而且客户已经认准‘紫晶果’,突然换牌子,等于自废招牌。”
王铁柱挠头:“难不成还得求他高抬贵手?”
“咱们不求人。”李慕白看向远处村口,“咱们让他自己把申请撤了。”
苏婉清眯眼:“你想动手脚?”
“合法的手脚。”他笑了笑,“他走关系,咱们就查关系。他想靠后台,咱们就让他后台站不住。”
正说着,赵小虎骑着辆掉漆的二八自行车“嘎吱”停在门口,车筐里还塞着半包饼干。
“打听清楚了。”他喘着气,“李富贵昨天去了县工商局,亲手交的材料。窗口老刘跟我说,他还拎了两瓶酒,说是‘暖胃’。”
李慕白眉毛一挑:“酒送出去,事办成了?”
“不止。”赵小虎压低声音,“我假装送文件,在窗口外看见他塞了个信封进去。厚度……够买一头猪。”
王铁柱瞪眼:“这不就是贿赂?抓现行啊!”
“抓不了。”李慕白冷静道,“信封进了抽屉,人走了,谁证明是他给的?再说,就算有证据,审查期七天,程序上他先提交,优先权在他。”
苏婉清急了:“那岂不是只能等?”
“等?”李慕白站起身,“等是弱者才做的事。强者一边等,一边让对手后悔抢先。”
他转身走进村委会,三人跟上。桌上摊开一张草图,画着几个方框连线。
“兵分两路。”他说,“第一路,拿到他行贿的实证。第二路,让我们的产品强到没人敢冒充。”
王铁柱举手:“第一路我上!我去堵他!”
“你露脸他就跑了。”李慕白看向赵小虎,“这事得悄无声息。小虎,你英语不错,嘴严手快,敢不敢去趟商标局?”
赵小虎愣住:“我?我去干啥?”
“当快递员。”李慕白从抽屉里掏出一套灰扑扑的制服,“农科院有个‘紧急文件’要递交,你穿这个去,顺便……拍几张照片。”
赵小虎低头看看衣服,又看看李慕白:“你要我偷拍?”
“不是偷拍。”李慕白纠正,“是依法取证。只要不在人家办公室乱闯、不偷文件、不威胁工作人员,拍几张公开场合的画面,不犯法。”
王铁柱嘿嘿笑:“就是说,光明正大地暗中观察。”
赵小虎咬了咬牙:“行!但相机呢?我没这玩意儿。”
李慕白从柜子里取出一台老式海鸥相机,塞进他手里:“别弄丢,回头还要还的。”
“谁问相机了!”赵小虎急了,“我是说,我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就说送错地方了。”李慕白拍拍他肩,“反正你长得也不像坏人,最多被骂两句,赶出来完事。”
苏婉清忍不住笑出声:“这话听着怎么像在夸他傻?”
“聪明人装傻,才最安全。”李慕白收起笑容,“记住,只拍他递信封那一瞬。多了反而惹麻烦。”
赵小虎深吸一口气:“明白。今晚我就准备,明早进城。”
会议散了,夜风卷着黄土掠过屋檐。李慕白没回屋,独自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星。
苏婉清端了碗热水出来,递给他:“真能靠一张照片翻盘?”
“照片只是刀。”他吹了口气,“真正砍下去的,是人心。”
她没接话,只静静站着。
片刻后,李慕白忽然问:“你说,如果我们的番茄更大、更甜、产量更高……还有人会认他的‘紫晶’吗?”
苏婉清一怔:“你不是刚说要靠证据?”
“证据让人闭嘴。”他望向灵田方向,“产品,才能让人服气。”
第二天清晨,赵小虎穿着皱巴巴的快递服,背着帆布包出发了。李慕白则钻进灵田密室,将最后一批紫番茄种苗移入时间加速区。
七十二倍流速开启。
外界一天,地底三月。
他每天记录生长数据,苏婉清调配营养液时特意加入微量黏土提取物,据说能增强细胞壁密度。王铁柱每隔几小时就跑来问:“长了没?长了没?”
第七天凌晨,第一批果实成熟。
李慕白摘下一颗,掌心托着,沉甸甸的。个头比初代大了近一圈,表皮泛着深紫金属光泽,切开后汁水浓稠,糖度测试仪数字跳到12.8。
“这哪是番茄。”王铁柱咽了口唾沫,“这是紫宝石。”
“明天审查会。”李慕白把样品装进特制保鲜盒,“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货。”
当晚,四人最后一次聚在村委会。
赵小虎带回了胶卷。冲洗出来的照片清晰无比:李富贵弯腰递信封,经办员伸手接过,脸上还带着笑。
“够劲。”王铁柱指着画面,“连他袖口那颗歪纽扣都看得清。”
李慕白将照片锁进保险柜,又取出两个保鲜盒并排放好。
“一个放初代果,一个放二代。明天摆出来,不用说话,眼睛会投票。”
苏婉清忽然问:“万一他们耍赖,说咱造假呢?”
“造假?”李慕白笑了,“你忘了展会上威廉姆斯怎么说的?‘这不是食物,是未来的农业。’”
她也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开场?”
“不开场。”他站起身,吹灭煤油灯,“等他们说完,咱们再亮牌。”
屋外,月光斜照在保温箱堆上,像盖了层薄银。
赵小虎临走前问:“明天几点到?”
“八点。”李慕白说,“别迟到。”
“那我早点睡。”他推车出门,身影消失在村道尽头。
李慕白没动,站在窗边。
苏婉清轻声问:“紧张?”
他摇头:“我只是在想,李富贵现在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李富贵家院子里正摆着酒席。他哥俩抱着酒瓶子划拳,中间人翘着脚:“妥了!‘紫晶’归你,以后全县都叫这个名!”
李富贵得意地灌下一碗:“明天我就登报,就说我们是正宗出口品牌!让李慕白喝西北风去!”
笑声震天。
而村西头,李慕白轻轻摩挲着祖传玉佩,眼神沉静如水。
他转身从柜底抽出一张图纸,正是黏土烧结后的管道模型。
笔尖落下,在角落写下四个字:紫晶真源。
窗外风起,吹动桌上的保鲜盒封条,一角微微掀起,露出里面深紫色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