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蹲在自家院门口的石墩上,手里捏着那枚玉佩,指腹来回摩挲着叶形纹路。昨夜风大,晒谷场边的灯笼被吹得歪了半边,绳子还挂在竹竿上晃悠。他没去扶,只盯着玉佩看,仿佛它能告诉他接下来该干点啥。
其实心里早有打算。
中秋那晚的事儿过去三天了,裂缝开了又合,人也回来了,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翻出田字格本子,撕下几页写满数字的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裤兜。这玩意儿不能留太久,谁知道哪天就被谁当废纸点了灶?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顺手把玉佩往怀里一揣,朝村口走。路上碰见王铁柱扛着锄头回来,脑门上还沾片草叶。
“咋,又去巡地?”李慕白笑着问。
“可不是嘛!”王铁柱抹了把汗,“你说你让我夜里盯监控,我连梦里都看见李富贵开车运化肥。”
“那你梦见他被抓没?”
“梦见了!铐子还是银的,亮堂得很。”王铁柱咧嘴一笑,“我说老李啊,你那天交给国安局的东西,怕是炸出个雷吧?县里来车了三趟,穿制服的进村都没下车,直接奔村委会。”
李慕白眨眨眼:“哦?那咱赶紧去听听热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村委会院子。老支书正和一个穿深色风衣的外国人说话,旁边站着翻译。那人眉头紧锁,盯着墙上挂的投影幕布,上面是一段模糊的夜间录像——一辆挂着外省牌照的货车停在村外土路,车灯都没开,几个人影在交接箱子。
“这是……我们国家农业部提供的原始素材。”翻译一字一顿地说,“他们说,这段视频里的车牌尾号‘8347’,在过去三年里,出现在七个国家的非法种子交易现场。”
李慕白往前凑了半步:“我就知道这串数不对劲。你看,每次交易时间间隔都是四十七分钟,要么整点,要么半点偏七分。这不是巧合,是调度暗语。”
风衣男子猛地转头看他:“你能确定?”
“我不光确定,”李慕白掏出裤兜里的纸片摊开,“我还知道他们下次计划行动的时间——就在上周二下午三点十三分,你们查查银行流水,肯定有一笔从东南亚账户打来的外汇,金额是八万六千三百元。”
屋里一下子静了。
老支书咳嗽两声:“小李,你这些……是从哪儿琢磨出来的?”
“种地呗。”他笑呵呵地说,“每天看监控,看天气,看谁偷我家肥料,久了就看出规律了。就跟锄草似的,杂草长得再密,根总连着一块土。”
风衣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对翻译说了句什么。翻译点头,低声转述:“国际刑警总部刚刚确认,已锁定犯罪集团中枢服务器位置,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发起全球联合行动。”
消息传开,村里炸了锅。
第二天傍晚,广播站临时插播新闻:跨国农业犯罪集团被彻底摧毁,十二个非法种子库被查封,三十七名主犯落网。赵老汉坐在自家门槛上听完了整条新闻,把手里的烟袋锅往石头上磕了磕:“我就说那帮人不地道,去年我家玉米苗全黄了,原来是被人动了种子手脚。”
王铁柱激动得差点把广播喇叭拆了:“咱这也算参与破案了吧?要不要立个碑?就写‘本村群众协助捣毁国际犯罪组织’?”
苏婉清端着一碗姜汤走进晒谷场,递给李慕白:“你真的一句话就把人家老巢给端了?”
“哪是我一句话。”他喝了一口,烫得直哈气,“是三年来咱们所有人一起记下的每一笔账、每一辆车、每一个半夜溜达的人影。数据这东西,不怕多,就怕没人理。”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你今天讲话,不像平时贫嘴了。”
“那当然,”他眨眨眼,“上次说我像救世主的记者,已经被主编调去养猪场写通讯稿了。”
一周后,北京举行结案庆祝会。
李慕白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台上,台下坐满了各国代表。美国农业部长亲自上台握手,用生硬的中文说:“你用中国农民的智慧,拯救了全世界的饭碗。”
台下掌声雷动。
他接过话筒,没讲大道理,反而按了下遥控器。大屏幕亮起,画面里是王铁柱披着军大衣在雪地里巡逻,苏婉清戴着老花镜整理温控记录,老支书拿着算盘核对账目,赵老汉指着地图讲解山道运输路线……
最后镜头拉远,定格在晒谷场上——一群村民围在一起看监控回放,有人递水,有人递馒头,笑声混着方言吵得不行。
“真正的功劳,”他说,“不在一个人脑子里,而在这一群人日复一日的坚持里。”
全场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响的掌声。
回国当晚,全村在晒谷场架起投影仪,回放庆祝会录像。孩子们围着银幕跑来跑去,大人坐在板凳上嗑瓜子。苏婉清站在李慕白身边,递来一碗热汤。
“你今天说的话,比玉佩还亮。”她轻声说。
老支书拄着拐杖走过来,眯眼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哎哟,我这脸拍得还挺精神。”
王铁柱一拍大腿:“下次能不能把我巡逻那段剪长点?我可是走了整整五公里!”
赵老汉摇头:“关键不是你走了多远,是你没把夜壶带去。”
众人哄笑。
李慕白没笑,只是低头看着胸前的玉佩。叶形纹路几乎完整,只剩右下角一点浅痕,像是被风吹过的沙粒迟迟未落。
他伸手摸了摸,温的。
远处,一只麻雀扑棱棱飞过电线杆,落在粮仓屋顶。它歪头看了看这边,忽然张嘴叫了一声。
李慕白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