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把那块羊皮纸翻过来又翻过去,手指在残页边缘摩挲了三遍。水汽刚擦干,墨迹像是活了一样,从纸纤维里慢慢渗出几个歪斜的字:“星落南溟,气引龙脊”。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咧嘴一笑,“这不就是说,天上掉星星,地里冒龙气?咱村后山沟子,哪年不下几块火石头,我还以为是雷劈出来的。”
苏婉清站在旁边,抱着胳膊:“你少贫,昨儿死蜂肚子里那银丝,我都收起来了,泡在盐水里,看着就不像虫子该长的东西。”
“不像才正常。”李慕白把残页轻轻放回桌上,顺手将玉佩压在角上,“真东西从来不会自己老实待着,总得闹点动静。”
话音刚落,玉佩微微一颤,桌面发出极轻的一声“嗒”,像是谁用指甲弹了下玻璃。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李慕白伸手摸了摸灵田边缘的铜线,确认没松动,这才闭上眼,把意识沉进去。空间微光泛起,残页上的纹路在脑海中拉成一条细线,顺着记忆里的星图滑动,最终停在一片荒谷——湄公河上游支流拐弯处,地下有规律地释放着脉冲能量,一下一下,像心跳。
“找到了。”他睁开眼,“七百里外,没人烟,只有一条野路通进去。”
“你还打算去?”苏婉清拧眉,“帕颂前脚刚走,后脚你就往外跑?”
“不是我想去,是它催我去。”李慕白指了指玉佩,“刚才那一震,不是巧合。有人也在找这个坐标,说不定已经动手了。”
正说着,王铁柱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半截烧焦的木片:“西沟口那几棵树,又被熏黑了,跟上次毒蜂来之前一个样。我挖了土看,底下有股怪味,像是化肥混了煤油。”
“化肥厂可不在咱们这儿。”李慕白接过木片闻了闻,眉头一跳,“这是工业溶剂,城里人才用得起。”
“谁会拿这种东西往山里洒?”苏婉清问。
“想抢地的人。”李慕白把木片放在桌上,和残页并排,“这地方既然能种‘抗百毒稻’,别人也看得懂价值。咱们不动,人家可不会等。”
三人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老支书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李富贵,肩上扛着一捆新砍的松木。
“送点料来,修棚子用。”李富贵笑呵呵地把木头堆在墙角,眼睛却往屋里瞟,“听说昨儿来了贵客?签了个大合同?”
“小打小闹。”李慕白不动声色,“种点米,换点布票。”
“哎哟,还谦虚。”李富贵搓着手,“不过我看那吉普车,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是不是跟国外搭上线了?”
老支书咳嗽一声:“富贵啊,干活就干活,别东问西问。村里规矩,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
“是是是,我懂。”李富贵笑着点头,转身走了,临出门还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羊皮纸。
等人走远,王铁柱低声说:“他眼神不对,像狗看见肉骨头。”
“那就是盯上了。”李慕白把残页卷起来塞进怀里,“得赶紧动身,晚了怕被人抢先刨了根。”
苏婉清立刻去灶房打包干粮,老支书则召集了几位老农,在村口开了个短会。不到半个钟头,消息传开:有外人要来挖山,图谋祖辈风水。
傍晚时分,王铁柱带着十几个青壮进了山道。他们在必经的窄路上埋了削尖的竹片,上面盖一层浮土和落叶;又在坡顶拉了绊索,挂上旧铃铛。两旁高地处,安排了人手蹲守,每人手里攥着几块拳头大的石头。
“记住,”李慕白临行前叮嘱,“不许伤人,只拦路。真出了事,咱们反而被动。”
“明白。”王铁柱拍了拍铁锹,“让他们知道,山里人不是好惹的就行。”
天色渐暗,山风起了。李慕白站在伏击区边缘的一块岩石后,望着远处那片幽谷。地底的能量仍在波动,频率比白天快了些,像是被什么惊动了。
苏婉清临走前塞给他一包灵米粉,说是路上提神用。他摸了摸衣兜,粉包还在,边角有点潮,大概是出汗浸的。
“他们要是带枪呢?”王铁柱蹲在他旁边,声音压得很低。
“那就用石头说话。”李慕白眯眼看着山路尽头,“咱们没枪,可也没退路。”
远处,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皮卡拐过山弯,车灯划破林影,慢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穿夹克的男人,手里拿着金属探测仪,一边走一边低头扫地。
“果然是来找东西的。”王铁柱咬牙,“连工具都备齐了。”
李慕白没动,只是把手伸进衣兜,捏住了那块玉佩。它现在温温的,不像白天那样发烫,但指尖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像是在提醒什么。
皮卡停下后,又有两个人从后座下来,其中一个背了个黑色帆布包,走路姿势僵硬,像是常年坐办公室的。
“本地掮客。”王铁柱认出来,“前阵子在供销社见过,专给外面公司拉生意。”
“看来是冲着坐标来的。”李慕白低声,“富贵这回,真是把路指到家门口了。”
两人正说着,那四人已走到陷阱区前。拿探测仪的蹲下检查地面,另一人掏出一张图纸对照。
“就是这儿。”其中一人指着地图,“信号最强点在这片洼地。”
他们往前迈步的瞬间,王铁柱猛地挥手。
第一根绊索被触发,铃铛哗啦作响。走在前面那人脚下一软,整个人扑进泥里,手里的探测仪飞出去两米远。
“有埋伏!”有人喊。
第二步,踩中竹刺阵。一人惨叫一声,裤腿扎出好几个血洞,踉跄后退。
高坡上的村民立刻扔下石块,砸在路边树干上噼啪乱响。几块石头滚落坡下,逼得剩下两人缩回车边。
“别打了!我们是农业考察队!”穿夹克的举手大喊,“合法项目!有批文!”
没人回应。林子里静了一瞬,只有风刮过树叶的声音。
李慕白从石后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不大,却清楚传了过去:“考察队?那你们带溶剂来考察土质?昨晚西沟的树,也是你们熏的吧?”
对方愣住,互相看了一眼。
“我们……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知道?”李慕白冷笑,“那你们怎么知道这地方有‘气引龙脊’?”
他这话一出,四人脸色全变了。拿图纸的那个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词?”
李慕白没答,只是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掌心托着那块玉佩。月光下,它边缘泛出一圈极淡的光晕,一闪即逝。
对面没人再说话。过了两秒,背帆布包的男人突然转身,拉开皮卡后门就要上车。
“想走?”王铁柱大喝一声,带着几个人从坡上冲下来,堵住车头。
皮卡发动,轮胎打滑,溅起一片泥浆。眼看要硬闯,李慕白抬手一扬,把一小撮灵米粉撒向车灯。
粉末飘在光束里,像金尘般闪烁。下一刻,车灯忽然熄灭,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车内传来惊呼:“怎么回事?灯怎么灭了!”
“我说了。”李慕白走到车窗边,敲了敲玻璃,“这条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司机手忙脚乱地按按钮,灯忽明忽暗,始终亮不稳。
“你们这是违法阻挠!”副驾那人强撑着喊,“我们会报警!”
“报吧。”李慕白笑了,“正好让警察看看,你们包里装的是什么。”
那人脸色一变,下意识护住胸前的帆布包。
王铁柱眼疾手快,一把扯过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支玻璃管,装着暗紫色液体,标签上印着外文编号。
“这不是农药。”王铁柱皱眉,“颜色都不对。”
“是基因抑制剂。”李慕白盯着那几支管子,“专门破坏植物活性的。你们想毁种?”
没人回答。四人挤在车里,像被围住的困兽。
山风呼地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李慕白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压得很低,月亮只剩一道边。
他把玉佩收回衣兜,对着王铁柱点点头:“先扣下人和车,等天亮送村部审。”
王铁柱应了一声,招呼人上前控制现场。两名村民守住车门,另两人收缴了所有工具。
就在皮卡后轮被石头卡住的瞬间,李慕白忽然觉得胸口一紧。玉佩隔着衣服发烫,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衣兜边缘透出一丝微弱红光,转瞬即逝。
远处山谷深处,地底的脉冲频率突然加快,像是一颗心脏,猛然加速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