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那关于皮质马扎的突兀举动,如同一片轻羽落入心湖,在夏夫人心中漾开了层层挥之不去的涟漪。她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虽温婉怯懦,却并非愚钝。那位高高在上、平日里连面都难得一见的秦先生,为何会对自己家门口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旧马扎产生兴趣?甚至还亲自用手去触摸?
这太不寻常了。
她反复回想着当时的细节——秦风那专注审视的眼神,指尖轻拂过皮面时的缓慢与认真,以及那句听似平淡却仿佛别有深意的“可以感受到,是皮质的”……
一个让她感到不安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秦先生的关注,恐怕并非针对那个马扎本身,而是……透过马扎,指向了与之相关的人。
是夏天吗?不,夏天虽然重要,但只是一个工程师。是楠楠?她还那么小。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小晚。
联想到小晚离家前那声石破天惊的“哥哥”,联想到她被秦风亲自召见并赋予秘密任务,再联想到此刻秦风对这老马扎的异常关注……夏夫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小晚……她到底瞒着家里什么?她和秦先生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那个老马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种种疑问和担忧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难安。她很想立刻联系上女儿,问个清楚明白。但夏晚此次任务保密等级极高,通讯完全中断,她根本无法联系。
这种无力感和未知的恐惧,折磨着她。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夏夫人好不容易将楠楠哄睡,独自一人坐在新居客厅的沙发上,望着窗外“观澜苑”静谧的夜景,却感觉不到丝毫安宁。
她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下意识地调出了夏晚的通讯界面(虽然明知无法接通),看着女儿那张在出发前拍摄的、带着沉静笑容的照片,心中的忧虑和疑惑再也抑制不住。
她点开了录音功能,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带着疲惫、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开始了录音:
“小晚……是妈妈。”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声音轻柔,却透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愁绪。
“你那边……一切都还好吗?妈妈很担心你。”
“家里都挺好的,楠楠也很乖,我们搬了新家,环境很好,管委会的人帮了很多忙……”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家里的近况,试图用这些日常来缓解内心的焦虑,但效果甚微。
终于,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安和探究:
“小晚……妈妈……妈妈有件事想问你。”
她再次停顿,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前几天,秦先生……他路过我们家门口,看到了你姥姥留下的那个旧马扎……就是那个皮面的,你小时候常坐的那个……”
她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
“他……他好像对那个马扎特别在意,还……还用手摸了摸,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夏夫人的声音里带上了更明显的困惑和一丝惧意。
“女儿……妈妈问你,你……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马扎……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还有……你和秦先生……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叫你……叫你‘哥哥’?”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哽咽和惶恐。
“小晚,妈妈不是要干涉你,妈妈只是……只是很害怕。你现在做的事情,妈妈一点都不了解,秦先生那样的人物……妈妈真的怕你……”
她的话语有些凌乱,充满了作为一个母亲,对身处迷雾、从事危险任务的女儿最本能的担忧和恐惧。
录音的最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唉……你要是能收到,就给妈妈回个信吧,哪怕报个平安也好……”
“妈妈……真的很想你。”
录音到此结束。
夏夫人将这段充满了母亲忧虑与疑问的语音信息,存入了发送队列,设定了在夏晚通讯恢复后的第一时间自动发送。
她不知道女儿何时才能回来,何时才能听到这段留言。
她只能抱着这份沉甸甸的担忧,在这座看似安稳繁华的“新纪元”里,日复一日地等待。
窗外的模拟月光冷冷地洒进客厅,映照着她单薄而忧虑的身影。
有些问题,注定无法立刻得到答案。
有些牵挂,只能深埋心底,默默承受。
而远在昆仑山深处,那片被诡异能量和空间扭曲笼罩的“神华天府”边缘,夏晚正面临着她此生未曾想象过的挑战与抉择。
母亲的担忧与疑问,她尚且无从知晓。
她此刻需要全神贯注应对的,是眼前那足以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未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