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冲突！流民叩城！
陈忠和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朝堂，瞬间激起了千层浪。流民与官军冲突！有人受伤！局势恐将失控！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足以让任何一位统治者心惊肉跳。赵祯的心也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似乎正在以更激烈的方式爆发出来。
“详细情形如何？”赵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老奴……老奴所知也不详尽，”陈忠和语气急促，“只听说是开封府的兵丁在驱赶聚集在西南角官道旁的流民时，双方发生了口角，推搡间不知谁先动了手，棍棒齐下，混乱中有流民头破血流，也有兵丁受了轻伤。如今流民群情激愤，围堵了那队兵丁，开封府已加派人手前去弹压，但……但流民越聚越多，口号也……也越来越难听，说什么‘官逼民反’、‘要讨个公道’……”
“官逼民反”！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赵祯耳边炸响。这是任何一个王朝都最恐惧听到的声音。事件的性质，已经从简单的流民安置问题，急剧升级为了可能威胁京城稳定的群体性事件！
不能再等了！他之前那份基于数据推演的担忧，此刻正以最残酷的方式被验证。必须立刻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安抚、赈济、疏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刻，能推动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垂帘听政的刘太后，以及她领导下的政事堂。
赵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出面了。不是为了揽权，而是为了阻止一场可能发生的悲剧。他立刻吩咐：“更衣，朕要去慈元殿！”
当赵祯匆匆赶到慈元殿时，殿内的气氛已经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几位辅政大臣——吕夷简、宋绶、以及那位枢密副使等人都已到场，人人面色严肃。御帘之后，太后的身影隐约可见，虽看不清表情，但那无形中散发的低气压，让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显然，他们也刚刚接到消息。
赵祯行礼之后，直接切入主题：“母后，诸位相公，京西流民之事，朕已听闻。冲突既起，恐生大变，需立即采取果断措施，以安民心，以稳大局！”
吕夷简眉头紧锁，沉声道：“陛下放心，开封府已加派兵丁弹压，定不会让宵小之辈趁机作乱。待局势稳定，再行赈济安抚不迟。”
又是“弹压”优先！赵祯心中焦急，他知道这种思路只会火上浇油。他立刻反驳：“吕相公！此时弹压，恐非上策！流民亦是朕之子民，若非饥寒交迫，走投无路，岂会铤而走险？若以强力威逼，只会将其彻底推向对立面！当务之急，是立刻开仓放粮，设立粥厂，医治伤者，让其看到生路，怒火方能平息！”
那位枢密副使立刻出声：“陛下！此等刁民，聚众闹事，殴伤官差，已形同叛逆！若此刻示弱，大开赈济，岂非助长其气焰？日后各地流民效仿，朝廷威信何在？依臣之见，当以雷霆手段，驱散为首闹事者，余者自然畏服！”
“驱散？如何驱散？”赵祯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城外流民已聚集成百上千，饥肠辘辘，怨气冲天！强行驱散，只会造成更大伤亡，酿成弥天大祸！届时血流成河，史笔如铁，后人将如何评说朕与母后，评说诸位相公？”
他搬出了“史笔如铁”，让几位大臣脸色都变了变。
宋绶见状，出来打圆场：“陛下爱民之心，臣等感同身受。吕相公与枢密副使亦是为朝廷威信与京城安危计。不若……不若双管齐下，一面派兵严守要害，防止流民冲击城门或重要衙署；一面……一面由开封府即刻在城外设立粥棚，先稳住局面，再图后计？”
这依旧是个保守的折中方案，赈济的规模和力度恐怕都有限。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太后在帘后依旧沉默，似乎也在权衡利弊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一名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殿内，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喊道：“太后娘娘！陛下！诸位相公！不好了！城外……城外流民聚集已逾数千！他们……他们抬着受伤的同伴，打着‘乞活’的白幡，正……正朝着南薰门而来！守城官兵……快要拦不住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炸响在慈元殿内！
数千流民！抬着伤者！打着“乞活”的白幡！直奔城门！
这意味着冲突已经彻底失控，流民的绝望和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他们不再满足于在城外等待施舍，而是要“叩阙”请命！一旦流民冲击城门，与守军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那将是一场席卷整个京城的巨大政治风暴！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吕夷简和枢密副使再也说不出“弹压”、“驱散”的话了。
御帘之后，一直沉默的刘太后，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旨：即刻起，于汴京四门外设粥厂八处，全力赈济流民，务使人人得食！开封府、太医局即刻派人救治伤者，无论军民！再敢有言弹压者，扰攘赈济者，视同乱国，严惩不贷！”
太后的决断，瞬间平息了殿内的争论。然而，就在众人刚要领旨之际，刘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冷意，清晰地穿透御帘：
“皇帝，你近日于编修书局，潜心研究历代流民安置之法，想必对此等情势，应有‘心得’。此次赈济流民诸般事宜，便由你——从旁协助吕相公，一同督办吧。也让满朝文武看看，你这些日子的‘格物’，究竟……格出了什么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