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封读起来很幼稚的信,但内容里的每句话,每个字,甚至连标点符号仿佛都在哄着李落殇。
关于李落殇的事,祁宗铭的心从来都是无比狭小的,他可以吃赵宸的醋,可以吃任何人的醋,但他没有办法吃杨尘寰的,即使他的心里非常嫉妒,羡慕。
回到之前他总是不断在想的问题,李落殇这样一个内核温柔强大,坚韧不屈,面对生活百折不挠的人,杨尘寰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能让他这么年都恋恋不忘?
他拥有李落殇少年时期的飞扬轻狂,青春期的他们阳光勇敢,他陪伴着他一起趟过暗河,再用130万的抚恤金为他搭起逢青山的桥梁,能够通往新长生气的春天。
逢春,逢春,祁宗铭不由得心里苦笑,他想起万峰林的那家咖啡店,一楼有花有草看见的全是青山,二楼连窗户都没有,只有酒,黑暗里唯一的灯光还是暗黄色的。
而现在的李落殇已经成长为一个无坚不摧的成年人了,他优秀,事业有成,成熟稳重,有着绝对处理问题的能力。
祁宗铭看着褪色的平安符和银行卡,李落殇专心的敲着键盘打游戏,似乎真的对他看这封信没有任何情绪。
他搂着李落殇的腰往后捞贴着自己,头靠在他的肩上闭着眼,少年李落殇的身影自然而然不停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控制不住的去幻想他们下课一起去吃饭,放学一起回家的画面。
少年心性是不可再生之物,十七岁的李落殇阳光而躁动,然而随着杨尘寰的离开十七岁的阳光也至此落下帷幕。
他们是彼此青春的最后一页。
健康顺遂,长命百岁,很想收到花,但要埋在土里。
杨尘寰把永别说得那么隐晦。
祁宗铭把他的耳机取下来,他问李落殇,“平安符怎么不带在身上?”
李落殇顿了顿,十几秒后他说:“我觉得平安福是祈福者用自己的利益作为代价,与佛祖做交换得来的”。
“如果我的平安是用他人的某样东西换来的,那么我宁愿不要。”
“这个世界在某些方面是公平的,有人得到什么,有人就会失去什么。”
祁宗铭顿了一下,这是他从没有想过的角度,他也终于能感觉出李落殇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的,是因为杨尘寰吧。
有人得到什么,就有人失去什么。
也许李落殇没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也许这个秘密会被永久隐藏。
祁宗铭把信装好放进袋子夹回书里,搂着李落殇的腰靠在他身上看他打游戏,准备等他打完这把就叫人去睡觉。
“宝贝儿,困了?”李落殇偏头亲了一下肩膀上的脑袋,“你先去洗澡,我这把快打完了。”
“等你一起”,祁宗铭说。
李落殇反手摸了下祁宗铭的脸,直接下线留贺志一人孤军战斗战斗,手机马上弹来微信,“我他妈冲战神还差点分,他自己睡会被女鬼抓吗?”
李落殇回他:“他刚刚跟我要信看了,谁叫你告诉他的。”
贺志:“…………”
“我怎么知道他会这么直接……”
李落殇把电脑关机,拍了拍腰上的手站起来准备回卧室,“走吧,洗澡睡觉。”
“他亲过你吗?”祁宗铭坐在椅子上不动,抬头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李落殇笑了,“你说你非的自己找不痛快干嘛?”
祁宗铭搂着他的腰让他站在自己腿间,李落殇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亲过一次,这样亲的。”
“就这样?”
“嗯”,李落殇叹了口气,“不是说好不吃醋的吗?”
“我没吃醋”,祁宗铭说,“我就是嫉妒,你以前肯定很爱撒娇,跟他耍小脾气,那封信写得跟哄小孩似的。”
“你从来不会跟我这样,天天跟个和蔼小老头似的。我要全部的你,要你的全部。”
“啧,说谁小老头?”李落殇推开他往门外走。“嫌我年纪大你早说啊。
“宝宝,我没有这个意思”,祁宗铭追出去,“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跟我撒娇,闹脾气,随便作,我想哄你,我愿意哄你。”
“让开”,李落殇看着站在衣柜前的人,“赶紧去找个比我年轻帅气有活力的帅哥。”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李落殇拉开衣柜拿了睡衣直接去洗澡。
死嘴,你刚刚说了什么?祁宗铭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找了睡衣站在浴室门口,“宝宝,我进来了?一起洗,我帮你洗。”
“你敢进来,今天就自己去睡沙发。”李落殇说。
祁宗铭笑了一下,“啊,你说什么?水声太大了我听不见,”说着直接开门走进去。
浴缸里已经放了半缸水,李落殇闭眼泡在里面,祁宗铭动作利索地把衣服脱了光脚走过去。
李落殇睁眼看他,“怎么不穿鞋?”然后伸手拉住他的手,“地上有水,走慢点。”
“没事”,祁宗铭抬脚进去让李落殇靠在他怀里,水满溢出去了,他把水关了。“不生气了?”
“没生气”,李落殇打了个哈欠,感觉困了,找了舒适的位置半瞌着,“你不是说我都不会对你耍脾气,满足一下你。”
“你这临场发挥也太快太真实了,”祁宗铭说,“我都没来得及反应。”
李落殇无声地笑笑,轻声说:“宝贝儿,有点累,困了”。
“我帮你洗,你眯一会”,祁宗铭放了一半水出去,挤了点沐浴露给自己和李落殇简单洗了一遍,用浴袍包着就抱着人去睡觉了。
***
在祁宗铭不容拒绝的监督陪伴下,李落殇老老实实地做完了体检。
到心理咨询的时候,他可以语言上完美的避开医生的一些判断,但躲不过ct,pEt的检查,最终还是确诊了中度抑郁。
张医生:“之前有吃过治疗的药吗?”
李落殇:“吃过”。
张医生:“现在还在吃吗?吃的什么药?”
李落殇看了张医生一眼,心想我能不说吗?张医生笑了一下,显然是不能的。李落殇认命心虚的老实交代,“在,在吃,前几天我之前的心理医生刚给开的。”
说完他根本不敢往祁宗铭那边看,他听到一声很无奈的叹息,张医生打破这冰一般的场面,“中间停过药是吗?”
李落殇点头:“嗯,好了就没继续吃了。最近家里发生了点事,情绪不太稳定医生又给开了点。”
张医生又一连串地问:“这种症状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确诊的?你觉得自己好了还是医生说你病情好了?之前的病例方便给我一份吗?”
关于过去,李落殇每次提及就像穿过时空隧道重新再经历了一遍一样,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果有人强行把它撕开,就是拿着刀再次刺向他的胸口,划开皮肉,鲜血直流。
过去是一所无形的监狱,把他和那些苦难都锁在里面。
李落殇地睫毛抖动两下,始终没有开口,张医生说没事,下次想说了再跟我说,但是药方得给我看看。
祁宗铭坐在旁边一直观察着李落殇,他沉声道:“你自己说还是我打电话去问贺志,这些事我一定要知道的,他不说我就自己去查,这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