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的声音，像一把油腻的刷子，在安静的夜色里刮过，格外刺耳。
“可以啊，给老板当司机，顺便还能泡老板的闺女？你小子，有前途！”
他自以为说了一个很幽默的笑话，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眼神却像两只苍蝇，黏在苏夏身上，怎么也赶不走。
苏夏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抓着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陆遥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他甚至没有看赵凯一眼，而是低头，从苏夏手里接过了那摞沉重的复习资料。
“挺沉的，先放车上。”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没听到刚才那句话。
他拉开坦克500厚重的后车门，小心翼翼地将那堆书放在了真皮座椅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什么稀世珍宝。
赵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被无视了。
这种感觉，比直接被骂一句还难受。
他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喂！陆遥！跟你说话呢，聋了？”
他往前一步，想伸手去抓陆遥的肩膀。
陆遥关上车门，转过身，正好对上赵凯那张写满“不爽”的脸。
“有事？”陆遥终于正眼看他了，语气平淡，眼神里带着一丝懒得掩饰的疏离。
“我操，你小子还挺能装啊！”赵凯被他这态度彻底激怒了，他指了指陆遥，又指了指那辆坦克500，唾沫星子横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沪上混得跟狗一样，我听同学说了，住的破房子跟个鸽子笼似的，一个月工资还不够我还车贷的！”
“怎么？现在混不下去了，回来给哪个大老板当司机了？这车不错，开着挺爽吧？是不是晚上还得给老板洗脚啊？”
他的话越说越难听，周围已经有几个路人停下脚步，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苏夏气得脸都白了，刚想开口反驳，却被陆遥一个眼神制止了。
陆遥看着眼前这个上蹿下跳，像个小丑一样的赵凯，忽然笑了。
他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好笑。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坦克500那冰冷的引擎盖，动作像是在抚摸一个老朋友。
“你说得对。”
“啊？”赵凯一愣，没想到陆遥会直接承认。
“这车，确实是给我老板开的。”陆遥点点头，一脸的“真诚”。
赵凯的脸上，瞬间露出了胜利者般的得意笑容。
看吧，被我说中了吧！
“不过……”陆遥话锋一转，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怀念”和“沧桑”。
“我这人比较恋旧，这辆车……跟了我五年了，有感情了。”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又拍了拍车头。
“哈？”赵凯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五年了？
这坦克500不是刚上市没多久的新款吗？
他妈的五年？你从未来穿越回来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里，也传来了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
赵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终于反应过来，陆遥这是在耍他！
“你他妈……”
他刚想破口大骂，陆遥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陆遥从口袋里掏出那把还带着4S店标签的车钥匙，对着赵凯晃了晃。
“还有，你刚才说错了。”
“我不是司机。”
陆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阳光又灿烂。
“我就是那个，给自己洗脚的傻逼老板。”
说完，他按下了钥匙上的解锁键。
“滴滴！”
坦克500的车灯再次闪烁，发出了清脆的回应。
陆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对还有些发懵的苏夏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板娘，上车吧。”
苏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前所有的不快和紧张都烟消云散，她白了陆遥一眼，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嗔，然后优雅地坐进了车里。
陆遥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开门，上车，系安全带。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再多看赵凯一眼。
V6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黑色的钢铁巨兽，平稳地滑出停车位，汇入了街道的车流之中，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原地，只剩下赵凯一个人，像一尊被雷劈了的雕塑，傻傻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自己那辆白色的宝马x5，又看了看坦克500消失的方向，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周围路人那些若有若无的指点和窃笑，像一根根针，扎得他无地自容。
老板？
他就是老板？
那辆四十多万的车，是他自己的？
那他身边那个极品美女……是老板娘？
一个念头，让赵凯如坠冰窟。
他想起了高中时，陆遥和苏夏就走得很近。
苏夏……
楼下苏副局长家的那个千金？
操！
赵凯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宝马车盖上，发出一声闷响。
……
车内，安静舒适。
和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仿佛隔绝了开来。
苏夏侧着头，看着身边专心开车的陆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探究的光芒。
“陆遥哥，你刚才……好帅啊。”她由衷地赞叹道。
尤其是最后那句“我就是那个给自己洗脚的傻逼老板”，简直是帅炸了。
“有吗？”陆遥单手握着方向盘，嘴角微微上扬，“我以为我已经够低调了。”
“切。”苏夏撇撇嘴，但眼里的笑意却更浓了。
她忽然觉得，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像一个谜。
你以为他是个落魄的打工人，他转手就全款提了辆四十多万的豪车。
你以为他会跟人吵得面红耳赤，他却用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让对方下不来台。
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矛盾感。
既有看透世事的通透和佛系，又有在关键时刻不输任何人的锋芒和霸气。
这种感觉，让她着迷。
“对了，陆遥哥。”苏夏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刚才说，这车跟了你五年了……是什么意思啊？”
她当时也听得一头雾水。
陆遥笑了笑，随口胡诌道：“哦，我五年前就看上这款车的设计图了，在心里买了五年，也算跟了我五年吧。”
“……”
苏夏无语地看着他。
这人，怎么能把吹牛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灯火流光溢彩。
苏夏看着陆遥的侧脸，他的轮廓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分明。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陆遥哥，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陆遥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
他转过头，看着苏夏那双清澈的、带着几分期盼的眼睛，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笑了。
“不走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