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陆遥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却让秦振华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看着陆遥，那张年轻，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脸。
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还没想好的，条件。
就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但，他别无选择。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个，散发着诱人光泽的，青花瓷瓶。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我等，陆董的，通知。”
他知道，从他点头的这一刻起。
他和他背后那庞大的宏图帝国。
就彻底和眼前这个年轻人绑定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秦振华，最终还是没能在陆遥家待太久。
不是他不想。
而是，他不敢。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内心那贪婪的欲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装着“神药”的青花瓷瓶贴身收好。
然后，以一种近乎于“落荒而逃”的姿态告辞了。
临走前。
他把李秘书，单独，留了下来。
他对李秘书，只交代了一句话。
“从今天起，你的新工作，是，陆董的，生活助理。”
“陆董，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不，比我的话，还重要。”
说完，他便登上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李秘书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陆家门口的风中凌乱。
生活助理？
他，李伟，复旦大学金融系高材生，cpA、cFA双证在手，宏图集团董事长第一秘书，年薪百万，在沪市有房有车的，精英人士。
现在竟然要给一个小县城里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当生活助理？
这他妈算哪门子事？
他想抗议想辞职。
但是当他想起董事长上车前看他的那个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时。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
李秘书，在北兴的新工作就这么开始了。
他本以为，给一个“小地方的土豪”当助理无非就是订订机票安排安排饭局或者帮着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私人事务。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他上班的第一天。
陆遥，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去菜市场，买菜。
“去，买两斤五花肉，记住，要肥瘦相间的。”
“再买一条，一斤半左右的活蹦乱跳的草鱼。”
“还有，两根大葱，一块生姜……”
陆遥，像一个最普通的家庭主夫一样絮絮叨叨地交代着。
李秘书，穿着一身笔挺的阿玛尼西装手里提着公文包。
站在北兴县那嘈杂混乱充满了鱼腥味和叫卖声的菜市场里。
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了盘丝洞的唐僧。
周围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拎着菜篮子的大爷大妈们都用一种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硬着头皮，按照陆遥的吩咐，买好了菜。
回到家。
陆遥给他的第二个任务，是，洗菜，切菜。
李秘书，看着自己那双只会敲键盘和签合同的手。
又看了看，水槽里那条还在活蹦乱跳的草鱼。
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最后，还是胡秀芝看不过去了把他从厨房里赶了出来。
“去去去，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别在这儿碍事。”
李秘书一脸羞愧地退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金融知识和商业头脑。
在这里一文不值。
他以为自己的工作会很清闲。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早上六点他就要起床开车送陆遥的父母去公园晨练。
上午他要陪着陆遥去红星罐头厂的工地当“监工”。
他亲眼看到苏夏那个看起来清纯甜美的小姑娘。
是怎么把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施工队包工头骂得狗血淋头不敢还嘴的。
他也亲眼看到，渡边一郎那个日本国宝级的老专家。
是怎么，像个小学生一样，跟在陆遥身后虚心请教一个关于“复合调味”的技术问题的。
中午。
他要负责给整个“北兴优选”的核心团队订餐。
他本想订县里最高档的那家酒店的外卖。
结果被陆遥一口否决了。
“订什么酒店，难吃又贵。”
陆遥直接把他带到了县城边一个极其破旧的小巷子里。
巷子深处是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苍蝇馆子。
老板，是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大爷。
但他家的红烧肥肠和酸菜鱼好吃到让李秘书这个吃惯了米其林三星的沪市精英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
下午。
他的工作，就更“离谱”了。
他竟然，要跟着刘浩那个看起来像个黑社会大哥的兽医。
一起去乡下给猪看病。
当他，穿着价值几万块的手工皮鞋踩在那满是泥泞和猪粪的猪圈里。
看着刘浩手法娴熟地给一头哼哼唧唧的母猪打针喂药时。
他感觉自己过去三十年建立起来的所有关于“精英”和“体面”的认知。
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他发现。
在这个叫北兴的小县城里。
所有的人都活得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他们或许没有沪市精英的光鲜亮丽。
但他们身上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脚下这片土地的眷恋。
却是他在那些钢筋水泥的写字楼里从未感受过的。
晚上。
他还要陪着陆遥去参加各种奇奇怪怪的“饭局”。
有时候是和王县长一起在县政府的小食堂里吃工作餐讨论北兴未来的城市规划。
有时候是和王子阳张子强他们这帮陆遥的发小兄弟一起在路边摊撸串喝酒吹牛逼。
李秘书看着陆遥。
看着他能和县长谈笑风生指点江山。
也能和他那帮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兄弟勾肩搭背划拳骂娘。
他忽然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董事长会如此看重这个年轻人。
因为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他和董事长都早已失去的东西。
那东西叫烟火气。
也叫人情味。
这天晚上。
李秘书陪着陆参加完王建国那个汽贸商会长的饭局送他回家。
车里。
李秘书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陆董。”
“嗯？”
“我……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
“您……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秘书问出了他这几天心里最大的困惑。
陆遥，笑了。
他看着窗外，那熟悉的，县城夜景，缓缓地说道。
“我？”
“我就是一个，想让自己的家乡，变得好一点的，普通人。”
“仅此而已。”
李秘书，沉默了。
他看着陆遥的，侧脸。
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普通人？
如果你，都算，普通人。
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敢称，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