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内,灯光依旧熄灭。李双林如同蛰伏的猎豹,在黑暗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因为决断而有些急促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
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清晰地勾勒出通往老铁路货场的三条备选路线,以及沿途可能遇到监控、盘查的节点和可以利用的隐蔽物。他甚至模拟了在货场内可能遭遇的几种场景:空无一人是陷阱;有车辆和人员活动该如何接近取证;一旦被发现围捕,哪条撤退路线生存几率最大……
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反复推演。这不是盲目的冲动,而是精密计算后的冒险。
时间接近晚上十点。镇子上的喧嚣早已沉寂,正是夜行者出没的时刻。
他再次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这次没有撩开窗帘,而是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屏息凝神,倾听着窗外的一切声音。
夜风吹过巷子,带起一些纸屑滚动的声音;远处主街上偶尔有车辆驶过的模糊声响;更远处,似乎还有野狗的吠叫……一切听起来都那么自然。
但李双林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最高明的监视,就是让你感觉不到被监视。
他需要创造一个机会,试探一下外面是否真的有“眼睛”。
他轻轻退回到房间中央,故意弄出一点轻微的响动,像是碰到了椅子。然后,他走到门后,模拟出极其轻微、仿佛小心翼翼开门的声音——实际上他的手只是轻轻拂过门锁。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如同鬼魅般潜回窗边,将耳朵贴在玻璃上,全身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他以为刚才的试探没有引起任何反应时,一种极其细微、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是一种……布料摩擦墙壁的“沙沙”声!非常轻,非常快,一闪即逝!来自于窗外巷子对面的某个方位!
不是风吹动塑料袋,不是老鼠跑过,那分明是有人为了调整姿势或者快速移动,身体与粗糙墙面接触产生的声音!
有人!窗外巷子里,真的有人潜伏!
李双林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果然!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刚才他模拟的开门声,显然让外面潜伏的人产生了瞬间的紧张和反应!
这证实了他的判断。王猛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出门。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他几乎是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前往老铁路货场?
硬闯?等于自杀。
等待?只会坐失良机,而且等到他设定的72小时自动发送报告时间一到,局面会更加混乱和不可控。
必须想办法摆脱监视!
他的目光在黑暗的房间里扫视,最终落在了后窗上。这间出租屋有一个小小的后窗,外面是一条更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平时根本无人通行。当初选择这里,也是看中了这个可能的后路。
后窗外面,会不会也有人监视?
他蹑手蹑脚地移动到后窗边,同样将耳朵贴在玻璃上倾听。
一片死寂。只有风穿过狭窄胡同带来的微弱呜咽声。
似乎……没有动静。
但这并不能让他放心。对手很专业,也可能将主要力量布置在前门和巷口,后窗因为地形原因,只是偶尔查看。
他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能够吸引前门监视者注意力,从而为他从后窗离开创造空档的时机。
如何制造时机?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房间,落在了那个老旧的小太阳取暖器上。一个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轻轻拔掉取暖器的插头,将其移动到靠近前门的位置,然后找出一段电线和一个金属发夹……他回忆着一些基础的物理知识,试图制造一个简单的短路装置。这很危险,可能引发火灾,但他需要的是一个短暂的、能够引起外面人注意的“意外”。
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动作极其轻微,生怕被窗外的人听到。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几分钟后,一个简陋的、利用金属发夹短路制造电火花的装置准备好了。他将时间设定在五分钟之后触发。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移动到后窗边,检查了一下窗户的插销,确认可以快速打开。他深吸一口气,像一尊雕塑般潜伏在窗后的阴影里,等待着那个决定性的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五分钟,到了!
“啪!”一声轻微的、但在这寂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的电火花爆裂声从前门方向传来!紧接着,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虽然没有任何明火,但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气味,在寂静的夜晚足以引起警惕!
几乎就在同时!
“砰!”前门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有人情急之下撞到了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里面什么声音?”
压低而急促的交谈声从前窗外隐约传来!
就是现在!
李双林眼中精光一闪,以最快的速度,无声地拔开后窗插销,双手用力一推!
“吱呀——”年久失修的木窗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
李双林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顾不了那么多,如同狸猫般敏捷地从狭小的窗口钻了出去,双脚稳稳地落在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地面上!
他立刻俯下身子,借助杂物的阴影掩护,头也不回地向着胡同另一端快速潜行!
身后,前门方向似乎传来了更嘈杂的声响,有人似乎在尝试破门!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趁这短暂的混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片区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赶往那个决定命运的老铁路货场!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