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也未曾料到,这头名为荒笛的大地兽与大地火种的契合度竟如此之高。
在创世涡心的空间里,火种的考验对于荒笛而言,仿佛并非难关,而是回归本源般的自然过程。
没有孤寂的煎熬,没有意志的对抗,只有一种水到渠成般的融合与接纳。
当荒笛再次踏出涡心时,它那原本充满兽性的眼眸中,已然闪烁着如同历经岁月洗礼的岩石般的智慧光芒。
它晃了晃巨大的头颅,竟清晰地向格林传递出意念,进而化为低沉而浑厚的人语:
“格林大人,感谢您赐予我新生与使命。”
它的声音带着山峦般的回响,继续道。
“我听见了……大地的悲鸣与倾覆之危并未完全平息,深处的创伤仍需抚平。我必须立刻回归地脉,以我之躯,支撑并修复这片疮痍的世界。恐怕……无法留在您身边效力了。”
格林看着这头瞬间肩负起世界重任的新晋半神,心中并无招揽之意,只有一丝欣慰。
他摇摇头,平静道:“无妨。维系大地稳定,便是你最好的效力。去吧,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荒笛感激地看了格林一眼,不再多言。
对于大地的牵挂让它一刻也无法停留,庞大的身躯发出低沉轰鸣,随即一头扎进脚下尚未完全愈合的土地,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不见,深入到了地脉的核心之中。
格林目送它离去,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他转而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紧咬下唇的刻律德菈,无意再多做纠缠,便欲开启万径门离开。
“等……等一下!”
出乎意料地,刻律德菈竟出声叫住了他。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对格林依旧心存畏惧。
格林冷漠地回望,并未开口,但那眼神已足以让刻律德菈感到压力。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臀部残留的隐痛和内心的屈辱,抬起头,蓝绿色的眼眸中混合着不甘、困惑与一丝难得的求知欲。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区区一头大地兽能够掌控大地火种,而我……而我却不行?”
她终究是问出了这个让她自尊心备受煎熬的问题。
格林闻言,嘴角撇了撇,带着几分毫不客气的嘲讽。
“首先,别太高看自己。在我眼中,黄金裔与普通人,并无本质区别。其次,”
他目光扫过刻律德菈,语气加重。
“‘它’现在已非你口中的‘区区大地兽’,而是执掌大地权柄的半神。若再相遇,你当尊称一声‘大地半神’。”
刻律德菈的脸瞬间涨红,是羞愤,也是无力。
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挣扎了片刻,竟在格林和海瑟音略带诧异的目光中,微微低下头,用细若蚊蚋、极其不情愿的声音挤出一句。
“……对不起。请……告诉我原因。”
这一声道歉,虽不诚心,却意味着她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在残酷的现实与绝对的力量面前,终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海瑟音眼中闪过讶异,格林也略感意外。
能让她暂时放下身段,倒也算是一种难能的“进步”。
看在对方这份“进步”的份上,格林难得地开口解释了几句,声音依旧平淡。
“火种,并非有力量、有野心便可继承。每一枚火种,皆有其独特的‘属性’与‘本质’。唯有继承者的灵魂、血脉或本质与火种高度契合,方能极大提升成功的几率,乃至轻易通过考验。”
他指了指海瑟音:“例如她,身为海洋最后血脉,与海洋火种同源,继承自是水到渠成。”
又看向荒笛消失的地面:“方才那头大地兽,其本身便是大地眷属,血脉中更蕴藏黄金裔本源,与大地权柄的‘承载’、‘厚重’、‘滋养’之性完美契合。”
他最后扫了刻律德菈一眼:“至于你……你的‘属性’是什么,又与何种火种契合,需要你自己去探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只会自取其辱,甚至酿成大祸。”
言尽于此,格林不再多言,抬手划开金色光门,一步踏入,身影消失在这片逐渐恢复平静的高原上。
随着荒笛携带着完整的大地权柄沉入地脉,大地上那些狰狞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修复,剧烈的震动也彻底平息。
一场近乎灭世的灾难,终于被扼杀于萌芽。
唯一让格林略感遗憾的,或许便是未能亲手终结吉奥里亚,平白损失了一大笔经验值与一件可能出现的史诗装备。
另一边,刻律德菈的远征军开始收拾残局,准备踏上归途。
五万精锐出征,归去时已不足三万,士气低落,气氛沉闷。
刻律德菈本人则趴在一辆由其他大地兽牵引的辎重车上,臀部的伤势让她无法骑乘。
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格林的话语——“属性契合”。
“契合我的火种……”她喃喃自语,开始逐一盘算已知的泰坦火种。
“负世火种?”她立刻否定,“在那家伙手里,绝无可能拿到。”
“诡计火种?”她摇头,“传闻其执掌者行踪诡秘,难觅其踪。”
“死亡火种?”她打了个寒颤:“要去冥界寻找塞纳托斯?不可能。”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相对明确的目标上。
“律法火种……塔兰顿……”
她低声念着律法泰坦的名字,眼中重新燃起一丝野火。
律法,秩序,统治……这与她身为女王,立志建立秩序国度的野心,似乎存在着某种潜在的关联。
就在她沉浸于思索之时,车驾外传来了士兵恭敬的禀报声。
“报告凯撒女王!前方有一名形貌奇特的女子,拦路求见。”
被打断思绪的刻律德菈微微皱眉,有些不耐:“奇特?哪里奇特?”
士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与敬畏:“回陛下,那女子……手中提着一架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