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江南冬季湿冷的雾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长江的涛声,此刻听来不再是天堑的壮阔,而是亡国灭种的倒计时。
所有人都清楚,那道由第五基地苦苦支撑的防线,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倭国那仿佛无穷无尽的丧尸与兽兵,可以用最野蛮、最不计代价的方式,将第五基地的弹药库存一点点耗尽,将士兵的精力一丝丝磨光。
一旦江防失守,江南这片最后的栖身之地,将瞬间化为修罗场。
届时,无论你是英勇的战士,是手无寸铁的平民,是高高在上的官员,还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命运都将被统一——沦为倭国那冰冷、高效、毫无人性的战争流水线上,一具具行尸走肉,或是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怪物。
战,是死,死后不得安宁,化为仇敌的爪牙。
降,亦是死,甚至死得更为屈辱,同样是化为仇敌的爪牙。
在这令人窒息,没有任何希望的选项面前,龙国残存的高层,在临时迁至江南某秘密地下掩体的指挥部内,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最终,又归于一片死寂般的颓然。
“难道……天真的要亡我龙国吗?”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瘫坐在椅子上,失神地喃喃。
就在这时,一个被尘封许久带着血污与禁忌的名字,如同黑暗中唯一闪烁的磷火,突兀地出现在死寂的会议室中。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一个声音艰涩地响起,来自一位相对年轻的参谋官,他曾是旧都第一基地的幸存者。“我们……可以尝试去请……他。”
“他?谁?”有人下意识地问,但随即,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知道参谋官指的是谁。
那个名字,是所有基地高层不愿提及的伤疤,是民间传说中双手沾满千万人鲜血的屠夫,是导致北方基地化为鬼域的罪魁祸首——李四特。
“不可能!我们怎么能去求那个杀人魔!”
“他比倭寇好不到哪里去!请他?引狼入室!”
“他早已离群索居,与世隔绝,如何能请?”
反对声立刻响起,带着恐惧与根深蒂固的排斥。
“那你们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参谋官猛地拍案而起,眼睛布满血丝,“是等着变成丧尸,还是等着被改造成怪物?!是李四特可怕,还是眼前亡国灭种永世不得超生可怕?!”
激烈的辩驳再次上演。
但这一次,理性的天平,在绝对的生存危机面前,开始倾斜。
李四特的恐怖,是过去的、内部的;而倭国的恐怖,是当下的、外部的、且关乎整个文明存续的。
最终,在经过漫长而痛苦的表决后,一项决议艰难通过:
委托与李四特曾有旧谊、且目前仍在第五基地掌握军权的王闯,设法联系李四特,请求其出手,挽救龙国于既倒。
命令迅速通过绝密渠道传达到第五基地。
王闯接到这份沉甸甸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委托时,心情复杂无比。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四特如今的状况——自我放逐,心灵封闭,与陆嫣然在那座孤岛上,试图用时间来洗刷罪孽。
想要联系上他,难如登天。而且,就算联系上了,那个双手沾满同胞鲜血内心早已千疮百孔的男人,会愿意为了这个曾经抛弃指责他的国度,再次出手吗?
但王闯没有选择,这是基地联盟最后的希望。他立刻派出最精锐最忠诚的小队,携带他的亲笔信函,乘坐高速飞行器,冒险飞向澳洲大陆,寻找那座传说中的孤岛。
与此同时,为了双管齐下,龙国高层也动用了最后的外交渠道,以最克制的姿态,向新人类帝国发出紧急通讯请求,希望新人类皇帝能看在同种同源的份上,施加援手。
通讯接通,基地联盟代表几乎是带着哭腔,陈述了大陆面临的绝境,恳求皇出兵干预。
皇宫内,龙傲天端坐于皇座,听完请求,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的回答,简洁、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与之前回复倭国时如出一辙:
“新人类帝国,与基地联盟,以及倭国,并无任何盟约或从属关系。此乃你们之间的战争,新人类,无权参战。”
“无从属关系”“无权”两个词,如同冰冷的铁锤,彻底砸碎了龙国最后一丝借助外力的幻想。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前线,告急的通讯一道紧过一道!
“江右段防线被突破!重复,江阴段失守!”
“敌军兽化兵团强渡成功,正在建立滩头阵地!”
“第五基地弹药库存告急!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指挥部内,一片死寂。
高层们面如死灰,听着一条条传来的噩耗,仿佛已经能看到丧尸狂潮越过长江,席卷江南的恐怖景象。
走投无路。
真正的走投无路。
一个高层发出痛心的哀叹:
“难道我们龙国真的要亡国灭种吗?”
众人皆沉默不语。
在令人窒息的最后沉默中,一个之前从未被正式提出,但或许早已在某些人心中盘桓许久的提议,被颤抖着说了出来:
“新人类的皇认为,他们与基地联盟无盟约与从属关系。但是,其父母及大多数新人类的根在龙国。
我们都是同根同种的龙国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指挥部炸响。
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又是一番更加激烈更加痛苦,却也更加短暂的争论。失去权柄的耻辱,与彻底灭绝、化为怪物的恐惧,在天平两端剧烈摇晃。
最终,在又一阵地动山摇的炮火轰鸣刺激下,决议形成。
基地联盟残存的最高权力机构,以全票通过了一项悲壮而屈辱的决议:
“即日起,基地联盟及其所有残存领土、人民、军队,无条件并入龙国新人类帝国,成为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恳请龙国皇帝陛下,庇护疆土,抵御外侮!”
这份决议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发往澳洲岛。
基地联盟承认新人类的龙国身份和统治地位。
这一次,不再是请求盟友援助,而是同属龙国血脉之间的内部融合。
龙国,这个古老的国度,为了生存,为了不被从文明和生命的范畴里彻底抹去,再次展现出基因里强大的融合性,忍辱负重的接纳下新人类的统治。
消息传出,残存的龙国军民,心情复杂难言。有屈辱,有悲愤,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微弱的期盼。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南半球那片大陆,等待着那位年轻皇帝的最终裁决。
新人类帝国,会接受这份沉重的“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