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显示通话结束已经三分钟。他没看时间，直接打开抽屉，取出一张法院调查令的副本，塞进文件夹里。
助理早上七点就到了交通信息中心门口。对方值班人员看了证件，说要请示领导。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助理打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只给了一份通行摘要，没有原始记录。”
林远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笔。他已经把昨晚整理的时间线重新画了一遍。从审计报告生成到设备登录，再到门禁刷卡，每一个节点都用直线连起来。
“你告诉他们，”林远对着电话说，“我们申请紧急调阅，依据《城市公共数据开放条例》第十五条。如果今天拿不到原始日志，我们会向检察机关提交监督申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们问……是不是必须现在处理。”
“是。”林远说，“让他们明白，这不是请求，是依法要求。”
他挂了电话，走到打印机前。昨天打印的系统日志还在那里。审批流水号那一行被红笔圈了出来。他把它放进一个新的文件袋，封好口，在标签上写：证据一，电子操作记录。
上午十一点，助理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U盘。他说这次对方终于给了原始数据，但反复强调这是“特殊情况下的临时提供”。
林远接过U盘，插进离线电脑。门禁记录显示，四月二日凌晨一点十分，有一张临时卡刷开了b区西侧门。卡片编号为t3078，状态已注销。
他记下时间和编号，又调出环卫司机的证言记录。凌晨一点半，跛脚男子出现在东街，往南走。这个时间点和数据中心的位置能对上。
“这个人离开的时候，应该已经完成了操作。”林远自语。
他让助理联系技侦组，请他们协助还原附近路口摄像头的残存画面。两小时后，一组图像传了过来。其中一张拍到了一名男子从西侧小门出来，左腿微跛，右手插在裤兜里，肩膀明显向右倾斜。
林远放大图片，盯着那只手。虽然看不清具体动作，但衣料鼓起的形状像握着什么东西。
他把这张图打印出来，贴在白板上，标为证据二。
下午两点，他开始找下一个缺口。陈默留下的材料里提过一个技术员王某，曾参与系统维护，知道权限漏洞的事。但上次查的时候，人已经被调走了。
林远拨通老陈的电话。老陈说他认识五金店以前的一个同行，那人有个侄子在医院做护工。通过这层关系，他们查到王某母亲住在城北第三医院。
林远没让助理去。他自己换了衣服，带上一份文件去了医院。
他在病房外等到傍晚。王某的妹妹出来买饭时，他递过去一个信封。里面是一份简报，讲的是数据中心越权操作的技术流程。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你哥没签字的日志备份，还在测试服务器分区。
他没说话，转身就走。
第二天上午九点，一封加密邮件进了他的离线邮箱。附件是一段录音。
林远戴上耳机，按下播放。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轻，但能听清。“四月一号晚上，有人用hZ开头的老模板绕过验证。审批和执行都是郑世坤的名字，但实际操作是从外部发起的。我们发现的时候，日志已经被删了。”
录音里还提到，b区三号机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有内部授权的人才能进入。那天凌晨的门禁记录之所以还能查到，是因为临时卡的数据不会实时同步清除。
林远听完一遍，又放了一遍。他把关键内容记下来，然后将录音文件复制到三个不同的存储设备中。
他回到办公室，把所有材料摊开在桌上。
第一项：系统日志，证明设备K3x9-m7p2在四月二日凌晨一点十二分发起越权请求，审批人为郑世坤。
第二项：门禁记录，显示同一时间段有注销卡进入b区，物理路径成立。
第三项：路口影像，锁定跛脚男子离开时间与路线，与环卫司机证言吻合。
第四项：王某录音，说明操作方式和技术漏洞，证实存在人为干预。
四项证据分别来自不同渠道，互不依赖，但指向同一个事实。
林远拿出新的文件夹，封面写上：无罪证明·核心证据卷一。他把每一份材料按顺序装订，编号归档。原件全部封存，副本交由公证处做了备案。
做完这些，他坐在桌前，打开笔记本。开始写一份说明文件，标题是《关于张某案权限篡改事实的综合说明》。
他从审计报告生成时间写起，一步步列出事件顺序：
23:47，审计报告完成；
01:10，临时卡刷入门禁；
01:12，设备登录并发起权限请求；
01:30，嫌疑人离开现场；
次日9:17，恒正所上报风险信息。
他在结论部分写道：“所有异常操作均发生在审计报告发布前，不存在事后补救可能。现有证据表明，张某身份被盗用系预谋行为，目的在于掩盖权限滥用事实。”
写完最后一句，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六点十七分。
手机响了。是助理。
“交通中心那边……刚才打电话来说，他们重新核对了门禁系统，发现t3078号卡的使用记录‘可能存在误差’，建议我们以摘要为准。”
林远没说话。
“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们一直都知道。”林远说，“但现在才开始慌。”
他合上笔记本，把文件收进包里。
“明天开庭材料准备好了吗？”
“基本齐了。就差……最后确认一下证人名单。”
“不用列了。”林远说，“我们不会传唤王某出庭。”
“那这些证据怎么解释来源？”
“说明里写清楚取证过程就行。真实性能经得起质证。”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
“林律师，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林远站起身，把椅子推回桌下。
“他们已经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