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又连着撞了十七八下钢板，最后被一脚踹出舱门。
林烨猛地睁开眼，呛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肺叶火辣辣地疼。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天空是压抑的昏黄色，像一块脏污的幕布，低低地压着。稀薄的阳光费力地穿透厚重的辐射尘，投下病态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混杂着臭氧的刺鼻、某种东西腐烂的酸臭，以及无处不在的、细小的尘埃，吸进喉咙带着磨砂般的粗糙感。
他撑起半个身子，环顾四周。
废墟。无边无际的废墟。
扭曲的钢筋刺破混凝土残骸，如同巨兽的骸骨。风化的墙壁上残留着焦黑的爆炸痕迹和早已褪色的诡异涂鸦。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由建筑垃圾和生活废弃物堆积成的荒芜丘陵，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与昏黄的天际线融为一体。
“我…操……”
一句国骂下意识脱口而出，声音干涩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
他不是在公司通宵赶那个该死的游戏引擎bUG吗？记忆的最后片段是屏幕上一行行滚动的报错代码，还有心脏因为连续熬夜传来的一阵阵抽紧的剧痛……再然后，就是这片见了鬼的末日景象！
寒冷和饥饿感同时袭来，让他打了个哆嗦。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程序员标配格子衫和牛仔裤，根本无法抵御这片废土的寒意。胃袋空空如也，抽搐着发出抗议。
穿越？无限流？主神空间？
无数网文设定在他脑子里乱窜，但现实的残酷立刻压倒了所有胡思乱想。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他挣扎着爬起来，手脚虚软。必须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还有水……喉咙快要冒烟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瓦砾堆里跋涉，林烨尽可能放轻动作，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这片死寂的废墟让他心头阵阵发毛。
突然，侧前方一堆扭曲的金属板下面，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林烨立刻屏住呼吸，猛地蹲下身，借助半截断裂的水泥柱隐藏自己，心脏咚咚直跳。
声音越来越近。
猛地，一个东西钻了出来。
那是一只蝎子，但体型大得惊人，足足有半米长！甲壳呈现出一种被强酸腐蚀过的、病态的暗黄色，带着令人不安的放射性斑点。它高高翘起的尾钩闪烁着幽冷的、不祥的紫光，尖端滴落的毒液落在水泥块上，立刻发出“嗤嗤”的轻响，腐蚀出一个小坑。
辐射蝎！
林烨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这玩意儿他在游戏里见过无数次，但现实遭遇带来的恐惧感完全是另一回事！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那辐射蝎似乎还没发现他，只是焦躁地用螯肢刮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慢慢退……必须慢慢退走……
他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向后挪动身体，眼睛死死盯着那只危险的生物。
“咔哒。”
一声轻响。脚下踩碎了一块松动的混凝土碎片。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环境里却清晰得刺耳。
辐射蝎的动作瞬间停滞，那颗丑陋狰狞的头颅猛地转向林烨的方向，复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光。
被发现了！
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烨跳起来，转身就跑！
“嘶——！”
身后传来尖锐的嘶鸣，以及节肢动物快速爬行特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那声音飞快逼近！
林烨不顾一切地在废墟中狂奔，被突出的钢筋绊倒，又手忙脚乱地爬起，肺部像个破风箱般剧烈抽动。他能感觉到那致命的尾钩几乎就要刺到自己的后背！
慌不择路下，他一个趔趄冲进一个半塌陷的地下入口，沿着布满碎石的阶梯滚了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眼前一阵发黑。
但他没时间感受疼痛，因为那索命般的窸窣声已经追到了入口！
完了……
绝望瞬间攫住了他。这个地下空间像个死胡同，根本无处可逃！
他徒劳地在地上摸索，想找点什么当武器，哪怕一块砖头也好！
手指突然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扁平物体。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把它抓了起来——那是一个比巴掌略大的老旧pdA（个人数字助理），塑料外壳已经泛黄，屏幕也布满划痕，边缘还有磕碰的凹痕，看起来像是旧世界遗留下来的电子垃圾，毫不起眼。
难道最后要用这玩意儿给那蝎子一下？
就在他抓起pdA的瞬间，那机器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幽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映照着林烨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检测到适格生物信号…】
【生命体征监测：极度缺水、轻度辐射暴露、营养不良、肾上腺素水平激增…】
【环境扫描：高辐射、低氧、存在敌对生物信号…】
【符合紧急启动条件…】
【‘文明重启’系统绑定中…】
一连串冰冷的、毫无情绪可言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林烨彻底懵了。
【绑定成功。宿主：林烨。】
【发布初始生存任务：清除 immediate threat（立即威胁）。】
【任务目标：消灭\/驱逐变异辐射蝎（成年体）*1。】
【任务奖励：初级生存礼包*1，系统能源补充 3%。】
【失败惩罚：宿主死亡。】
眼前那老旧pdA的屏幕上也同步浮现出同样的文字，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地下空间里异常醒目。
“系统？！金手指？！”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但现实没给他任何消化理解的时间。
入口处暗影晃动，那只辐射蝎已经堵了进来，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通道，幽紫的毒钩高高扬起，作势欲刺！
“妈的！拼了！”
林烨肾上腺素飙升，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着那台还在发光的“系统本体”，不是砸，而是像举着盾牌一样，猛地向前一顶！同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干掉它！快干掉它！”
【接收到宿主强烈指令…】
【权限确认…】
【启用应急方案：高频共振波释放（剩余能源：0.7%）】
“嗡——！”
一股无形的高频震动波以pdA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辐射蝎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发出一声尖锐痛苦的嘶鸣，前冲的势头骤然停止，庞大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甲壳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但它没有立刻死去，反而因为剧痛变得更加狂躁，螯肢胡乱挥舞，狠狠砸在林烨旁边的水泥柱上，碎石四溅！
林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差点背过气去，手里的pdA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那辐射蝎摇晃着脑袋，复眼再次锁定了林烨，带着疯狂的恶意，又一次扑来！
林烨心头一凉。能源用完了？！这破系统也太不顶用了！
他绝望地看着那只狰狞的巨蝎扑近，毒钩闪着寒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目光扫到了刚才翻滚时从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一小截磨尖了的金属管，像是某种旧世界工具的零件，是他之前在地上摸索时下意识塞进口袋的。
几乎是本能，他抓起那截金属管，用尽全身力气，在那蝎子扑到眼前的瞬间，猛地向前一刺！
“噗嗤！”
尖锐的金属管竟奇迹般地顺着之前高频波震出的甲壳裂纹，深深扎进了辐射蝎相对脆弱的头部复眼之间！
墨绿色粘稠的体液溅了林烨一脸。
“嘶！！！”
辐射蝎发出了垂死的、更加凄厉的尖鸣，整个身体疯狂地扭动翻滚，尾钩胡乱扫击，将旁边的瓦砾打得四处飞溅。
林烨连滚带爬地躲到水泥柱后面，死死缩着身体，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过了足足一两分钟，那疯狂的挣扎和嘶鸣才逐渐微弱下去，最终彻底停止了。
地下空间里只剩下林烨粗重无比的喘息声，以及一股浓烈刺鼻的腥臭味。
他瘫软在地，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过了好几秒才敢探头出去。
那只辐射蝎已经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墨绿色的体液流了一地。
死了…真的死了…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威胁清除确认。】
【初始任务完成。】
【奖励发放：初级生存礼包已存入临时存储空间（可提取）。系统能源补充 3%，当前能源 3.7%。】
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于脑海响起。
同时，地上那台屏幕已经碎裂的老旧pdA，又顽强地亮起了微弱的蓝光。
林烨喘着气，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它捡起来。
屏幕虽然裂了，但还能显示。
他看着这台救了自己一命、又差点坑死自己的破旧pdA，心情复杂得要命。这玩意儿的画风……也太复古了吧？说好的高科技系统呢？
“文明重启系统？”他试着开口，声音依旧沙哑，“礼包在哪？怎么提取？”
【指令确认。提取初级生存礼包。】
pdA屏幕光芒微闪。
下一秒，林烨感到手上一沉，凭空多出了两样东西——一瓶500ml装的纯净水，包装崭新得与这个末日世界格格不入；还有一小包压缩饼干，同样是工业封装，完好无损。
“……”林烨看着手里的水和食物，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拧开瓶盖，贪婪地灌了一大口。
清冽的液体划过灼痛的喉咙，涌入胃袋，带来一种近乎幸福的满足感。他活下来了。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他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拧好瓶盖，珍惜地收起剩下的水和饼干，目光再次落回那屏幕碎裂的pdA上。
幽蓝的光芒微弱却稳定，映照着不远处那具辐射蝎的巨大尸体，也映照着林烨惊魂未定却逐渐泛起一丝异彩的眼睛。
这个鬼地方，似乎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