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把最后一枚信号器塞进内袋,拉上夹克拉链。地下车场的灯管嗡嗡响,头顶冷光打在金属舱壁上,反射出几道斜线。周通靠在角落座椅里,呼吸已经平稳,脸色从青白转成淡黄。另外三个司机还躺在医疗舱里,静脉连接着输液管,药液一滴一滴往下走。
他走过去,手指搭上第一个司机的腕口。灵力探进去,经脉里那股阴寒的阻力还在,像细针扎在血道里。百解丹没起作用,毒素卡在灵力运转的关键节点,压得人神志不清。他闭眼,识海中源珠轻轻一震,一缕鸿蒙元气顺着指尖送入对方体内,沿着经脉游走,把凝滞的毒分子一点点剥离出来。
三个来回,司机喉头动了动,眼皮颤了几下,没醒。但脉象稳住了。
他转向第二个,第三个,手法不变。每处理一人,源珠就微颤一次,像是在过滤杂质。等最后一道灵力收回,他睁开眼,指尖沾了点血,在掌心抹开。血色发暗,边缘泛着青灰,不是正常淤血的颜色。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玉碟,把血样滴进去,又用镊子夹起司机衣领上的一小片碎屑——应该是被针扎破时溅上的皮屑混着药液残留。放进碟中,盖上盖子。
玉碟底部刻着细密符文,是他早年改良的验毒阵。他指尖点在阵眼上,灵力注入,符文亮起微光。片刻后,碟内血样开始冒泡,颜色由暗转绿,最后凝成一层薄霜,浮在表面。
他盯着那层霜,眉头皱紧。
这毒,他见过。
不是全一样,但底子熟。早年在苏家,苏振南书房暗格里藏过一瓶“蚀魂散”,专用来对付不听话的旁系子弟。那玩意儿也是走血入经,封灵压脉,只是纯度高,一针下去能让人半个月动弹不得。眼前这毒,劲道弱了七成,可结构骨架没变,像是拿原方稀释后批量灌装的成品。
他取出破妄镜,贴在玉碟上。镜面泛起涟漪,毒素的灵力波纹被放大,一条条数据在瞳孔里滚动。他调出记忆中的蚀魂散残留波形,两相对比,重合度超过六成。
不是巧合。
有人拿苏家的老方子做了改良,批量生产,专用来压制低阶修士。目的不是杀人,是控人。
他收起玉碟,转身打开操作台,调出便携炼丹炉。把药渣倒进去,设定文火慢烤。炉温升到三百度,药渣开始冒烟,先是灰白,接着转青,最后在七百度时爆出一点猩红火星。
他记下这个节点。
阴蟾粉,禁药,常用于延缓毒性发作时间,让中毒者在毫无察觉中被控制。但这里含量极低,不到千分之三,说明不是为了延长药效,而是为了让毒素更易量产——高纯度阴蟾粉难提炼,这种低配版反而适合大规模装备。
门边传来动静。周通扶着墙走出来,脚步还有点虚。
“你醒了。”
“嗯。”周通嗓子哑,“那毒……有来头?”
楚凌天没回答,只问:“你们押车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金属味,或者腥甜?”
周通想了想:“停车那一秒,我从车窗缝里闻到一股铁锈味,像老水管爆了。”
楚凌天点头。
和工厂地底那股阴气一样。不是巧合,是同源。
他拿起通讯器,输入一段加密灵讯,把药渣样本封进玉瓶,启动传送阵。几秒后,对面接通,画面里出现一只红泥药炉,炉火正旺,映着一张赤发赤瞳的脸。
“小友,这么急?”墨尘子声音低沉,没抬头,手里还在搅动炉中药液。
“帮我看看这个。”楚凌天把玉瓶放进传讯阵槽口,启动传输。
墨尘子接过玉瓶,拔开塞子,凑近闻了一下,眉头立刻锁死。他没说话,转身把药渣倒进天火鼎边角,用炉火轻烤。烟气升起,先是笔直升腾,三秒后突然扭曲,呈螺旋状向左偏移。
“十二宫的麻痹针。”他放下玉瓶,语气冷了下来,“基毒配方没变,但炼制手法粗糙,火候不到家,应该是新设的地下工坊出的货。专打通脉以下修士,一针下去,灵力冻结两小时,解药得他们自己给。”
楚凌天眼神一沉。
“这种针,配什么用?”
“微型弩机,袖箭式,五连发。”墨尘子盯着炉火,“我见过一次,十二宫三宫主的亲卫队用过。打完就撤,不留活口。他们现在敢在你眼皮底下动手,说明已经不把你当普通炼丹师看了。”
“那他们抢淬体丹原料干什么?”楚凌天问。
墨尘子抬眼:“你确定是冲药来的?”
“货柜少了三箱核心药材,封条完好,是内部人开的锁。”
“那就不是抢,是调包。”墨尘子冷笑,“淬体丹能短时间内激发气血,配合这种麻痹针,正好用来做活体实验——先用针封住灵力,再用药逼出潜能,让人在无反抗状态下承受高强度训练。练不出来,直接报废。”
楚凌天站在原地,没动。
训练傀儡修士。
不是为了战斗,是为了批量制造可控的低阶战力。十二宫在搭建自己的修士体系,绕开传统宗门晋升路径,用毒控人,用药催体,打造一支不需要觉悟、只听命令的死士军团。
他想起那八辆无牌越野,动作整齐,战术协同,像一支正规军。可修士作战,讲究个体爆发,哪有这么规整的围猎方式?那是把普通人当士兵练出来的打法。
对方早就开始布局了。
“他们手里有蚀魂散的原方。”楚凌天说。
墨尘子一愣:“苏家的东西?”
“苏振南用过。现在被人改了配方,量产装备。”
“所以……”墨尘子眯眼,“十二宫和苏家,不止是合作关系,是技术共享。”
楚凌天没说话。
苏家当年能拿到蚀魂散,背后就有十二宫的影子。现在对方直接拿配方改良,说明控制权早已转移。苏振南以为自己在攀高枝,其实不过是条被拔了牙的老狗,连骨头都被人啃干净了。
他关掉通讯,转身走到操作台前,调出十二宫三宫主的档案。画面里是个中年男人,脸型瘦长,眼神阴沉,右臂有蛇形纹身,蛇首衔尾,和周通拍到的一模一样。
他放大纹身细节,对比药渣燃烧时的灵力轨迹。
两者波动频率一致。
不是巧合,是标记。这种毒,只配发给三宫主直属部队。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
对方敢动手,说明自认隐蔽。可他们不知道,药引里已经被他掺了追踪粉。只要开始炼制,毒气反噬时,就是他顺流反推的时候。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的不只是药。
是整套“控人+炼体”的技术链。
他必须抢在他们完成第一批实验前,把这条线掐断。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枚黑色丹丸,放在掌心。这是他前些天炼的“逆脉丹”,本意是帮淬体期弟子突破瓶颈,现在可以改一改用途——把药性反转,做成诱发灵力暴走的引子。
只要对方用这批药做实验,丹药里的追踪粉就会和逆脉反应,让受试者经脉崩裂,当场失控。
到时候,不是他去找十二宫。
是十二宫的死士,自己杀回他们的老巢。
他把丹丸放进特制药匣,设定延时激活。又调出地下车场的监控,重新检查三辆运输车的每一个角落。在第二辆车的底盘夹层里,发现一枚微型接收器,指甲盖大小,焊死在钢架上。
不是他装的。
是对方留的。
他冷笑。
想用追踪器反摸他的中转站?打错了算盘。
他把接收器拆下来,放进另一个玉瓶,贴上标签:**“回礼”**。
然后打开通讯,发消息给影。
“三宫主的地下工坊,最近有没有异常物资进出?尤其是冷藏类运输车。”
等了不到两分钟,回复来了:“城西三十公里,青松岭废弃化工厂,昨夜进过三辆带制冷系统的厢车,车牌伪造。守卫配置为十二宫制式装备,左臂蛇纹。”
楚凌天收起玉瓶,站起身。
周通看着他:“你要去?”
“不去。”他摇头,“让他们把药炼了再说。”
“那……等他们发现药有问题?”
“发现不了。”楚凌天把药匣放进保险柜,设定三重封印,“等他们开炉那一刻,毒气就会顺着炼丹流程反噬。我要他们亲眼看着,自己养的狗,是怎么咬断主人喉咙的。”
他走到医疗舱前,看了眼还在昏睡的司机们。
毒素已经清得七七八八,再过几个小时就能醒。他拿起记录仪,把刚才的分析结果全部存档,加密上传至凌天医药核心服务器。
做完这些,他脱下外套,卷起袖子,从柜子里取出一套银针。
现在,该给这批“逆脉丹”做最后的调整了。
他捏起一枚丹丸,银针尖抵在表面,轻轻一划。一道细痕出现,药香溢出,随即被他用灵力封锁。针尖再点,注入一丝鸿蒙元气,改变药性流转方向。
第一枚,完成。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丹丸,原本温润的金色,此刻边缘泛起一丝暗红,像凝固的血。
门外,风突然停了。